陈海峰本来打算带着林科去走访王芳生前工作过的ktv,没想到王长明主动要求跟他们一起行动。
三人上了车,林科开车,陈海峰坐副驾,王长明一言不发地靠在后座,看着窗外。
林科调了调后视镜,随口问道:“王顾问,您怎么不跟队长一起啊?”
王长明笑了笑,“闻不惯烟味儿。”
陈海峰打见到王长明起,就对他有种莫名的不爽,故意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晃了晃道:“真不巧,我也抽。”
王长明对陈海峰挑衅般的举动没有在意,把车窗泻开一条缝隙,面无表情道:“陈副队,吸烟有害身体健康,还是少抽的好。”
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林科悄悄碰了一下陈海峰,打圆场道:“王顾问您不知道,我们干刑警的,熬夜加班是家常便饭,有时候不来两口还真抗不住。”
ktv在西郊的闹市区,离小吃街不远。白天没什么人,到了晚上就是另一番光景。
王芳上班的地方叫夜宴,在这片儿算得上装修高档。现在还不到营业高峰期,灯火辉煌的大堂里只有前台小姐和领班经理。
林科向经理出示了证件,后者以为他们是来扫黄的,立刻怂了。
陈海峰冷着脸,强壮有力的手臂一把勒住经理的脖子,“老实交代,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小姐,叫王芳的,大概一个月前就没来上班了。”
经理弱鸡一样被推到墙上,脸色煞白道:“是有这么个人,但是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陈海峰加重手劲,逼问道:“她生前有没有聊得来的同事?”
“疼!疼!您手下留情!我给您叫去!”
陈海峰这才松手,经理喘着粗气,一路小跑地找人去了。
林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陈海峰,看来高岭的死对他打击不小,连性格都暴躁了不少。
不多时,经理带着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孩回来,点头哈腰道:“就是她,警官。”
女孩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紧张地揪住衣角,来回揉搓。
林科有点心软,放缓了声音道:“你叫什么名字,王芳认识吗?”
“周……周艳,芳姐好久没来上班了,您找她什么事儿呀?”
“好久不来上班,你不觉得奇怪吗?”
周艳叹了口气,低下头道:“警官,干我们这行的,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工作。很多女孩攒够了钱,或者找到更好的出路就不来了。
“芳姐是为了给她弟弟赚学费,我以为她被人包养就走了。”
陈海峰挑了挑眉,追问道:“你怎么知道她被人包养了?”
“芳姐前段时间跟我说,有个人点了她却什么都没做,反而劝她从良。芳姐觉得这人不错,私下还留了电话。”
陈海峰和林科对视一眼,王芳的这个客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儿吗?”
“不知道。”周艳摇了摇头,咬着嘴唇,忍不住道:“警官,芳姐是做什么错事儿了吗?她人很好的,要不是为了她弟弟,谁爱干这种被人瞧不起的职业。”
林科还想说什么,口袋里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听了两句,朝陈海峰二人使了个眼色,带头向外走去。
三人坐进车里,林科才正色道:“第二个被害人的身份确认了,叫周红,发廊的小姐。警方在周红的住处找到了尸体,白队叫我们赶紧去。”
周红的住处也在西郊,偏僻的老旧住宅区,远离主干路,治安存在极大的隐患。
三人赶到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左右,为了不太过引人注意,警车全部没有亮灯。饶是这样,也有不少下班的市民不安地围在四周。
陈海峰一口气爬上五层,把林科和体力稍差的王长明远远甩在后面。
白岩松铁青的着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脚下的矿泉水瓶里已经泡满了烟头。
陈海峰喘了口气,“尸体在哪?”
白岩松还在烦恼怎么跟上级汇报,随手一挥道:“卧室,自己去看吧。”
法医已经采集完现场的证据,卧室的白炽灯亮着,透出阴森惨白的光线。
陈海峰皱了皱眉,居然不是在厕所,难道凶手这次没用蜂蜜泡尸体吗。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周红的死法和王芳如出一辙,凶手并没有改变杀人手法,而是换了装尸体的容器。
王长明和林科也上来了,站在陈海峰身后,沉默不言。
周红的尸体被放在家用泡澡的圆形木桶里,木桶的长度显然不够装下整个成年人。全裸的尸体呈蜷缩的姿势,头朝下,像娘胎里的婴儿般浸泡在蜂蜜中。
灯光下,隐约可见光洁的后背和纤细的腰肢,本该香艳的画面,此刻却显得诡异而惊悚。
陈海峰回到客厅,白岩松递给他一支烟,“房间被清理过,凶手干的。”
王长明去厕所转了一圈,站回卧室门口,远离两个烟民,皱眉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凶手杀人自备蜂蜜也就算了,难道还自备木桶?”
白岩松立刻抬头道:“什么意思?”
“木桶是全新的,我闻了一下,还带着股防水漆的味道,恐怕是近期才添置的。
“周红住的一居户型小,厕所里摆这么个木桶就转不开身了。熟悉她的朋友,肯定不会送这种鸡肋且毫无用处的东西。
“不太熟的朋友呢,在不确定周红有没有泡澡习惯前,更不会送这么亲密的礼物。很明显,这是凶手为了泡尸体特地准备的。”
陈海峰开始有点儿对王长明另眼相看了,顺着他的思路道:“凶手在杀人时一定会尽量低调,这玩意儿体积可不小,搬上来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而且小区本就偏僻,周红更不可能随便给一个抱着个木桶的怪人开门。所以凶手在作案之前,这个木桶应该就已经在周红家里了。”
“你是说凶手提前准备好了作案工具?”林科啧了一声,摆手道:“周红又不瞎,家里突然多了这么个大家伙她能不知道?”
王长明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如果她知道,并且默许它的存在呢?凶手用了一个既不会引人怀疑,又能合理成长的,让周红不得不收下这个木桶的方法。”
白岩松想的入神,直到被燃尽的烟头烫到手指,才惊醒道:“我说王顾问啊,你就别卖关子了。咱们有话直说,别考验我们的智商了!”
陈海峰倒是眼前一亮,似乎抓到些头绪,摸着下巴来回走了几步,对白岩松道:“队长,如果你突然收到写着自己名字的快递,会怎么样?”
“拆开看看是什么东西呗。”白岩松说完一愣,随即激动地拍了下大腿,“他妈的,这孙子是干快递的!”
林科有点儿晕,茫然道:“等等队长,就算凶手是送快递的,周红自己又没买木桶,干吗要签收呢!”
“如果凶手在里面注明这是随机抽奖赠送呢?以他的职业,就算拆开塞张纸条,也能原封不动地还原好。”
”我靠!”林科张大嘴,震惊道:“这凶手智商够高的啊!”
白岩松本来很兴奋地站起来,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泄气道:“现场没找到快递单,肯定是被凶手处理掉了。我们只是知道了他的职业,还确定不了凶手的身份。”
“不一定。”王长明摇了摇头,“还记得他抛尸的地点吗,我们之前猜测凶手是离职的员工,现在可以换种思路了。说不定,凶手是负责那片区域的快递员。”
白岩松眼前一亮,招呼众人道:“走!去工厂!”
三辆警车在深夜浩浩荡荡地停到工厂门口,林科上去砸门,把偷懒睡着的门卫从值班室惊醒。
“警……警官?”门卫出来看到这么多人,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不会又……又死人了吧?”
“你再不开门就快了。”林科看了眼白岩松的脸色,嘟囔道。
“我问你,你们这片儿的快递都是谁在送?”
“快递啊,都是小郭送的。”门卫挠了挠油乎乎的头发,不明所以道:“您问这个干吗?”
“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就行了,哪来这么多好奇心。”林科不耐烦道:“有没有这个小郭的电话?”
“是是,我这就给您找。”门卫唯唯诺诺的从手机里翻出一个号码,递给林科。
很快,技术科的人员就从实名制的号码追查到了机主信息。
白岩松看了眼简讯,念道:“郭达,23岁,登记的住址是南安市xx区xx街8号楼604。得嘞,只要这孙子没搬家,今晚上就得归案。”
抓捕行动进行得异常顺利,警方破门而入的时候,郭达还试图反抗,被陈海峰扭住手臂脸朝下按在地上。
白岩松转了一圈从卧室出来,脸色阴沉,狠狠道:“行啊你,家里还藏了具尸体。三名被害人,下半辈子就在大牢里过吧。”
郭达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像条狂犬病发作的恶犬,嘶吼道:“放开我!我没有杀人!我是在救她们!”
陈海峰嫌恶地看了眼郭达,林科已经给他带上了手铐,刑警压着他往外走去。
案子虽然破了,陈海峰心里却有些堵得慌。
他站在卧室内,看着同样浸泡在木桶内的尸体。
这些女孩都还年轻,虽然走了错路,却不应该用生命去偿还。比起很多被生活所迫出来卖淫的妓女,那些有着妻女却花钱寻乐的嫖客更加另人厌恶。
郭达的审讯进行得很不顺利,自从进了警局,就跟哑巴了一样,威逼利诱都不开口说话。
陈海峰从审讯室出来,朝白岩松摇了摇头,他也没办法了。
“让我试试吧。”王长明站出来道。
按理说审讯是不应该由外人来进行的,但是考虑情况的棘手,再上王长明是警队请来的顾问,白岩松便点头道:“那就辛苦你了。”
王长明接了杯水走进去,把杯子放在郭达手边。后者不屑地扭过头,盯着墙面发呆。
“王芳你还记得吧,那个被你杀了的女人。”
王长明也不看郭达,自顾自说道:“王芳父母死得早,接客是为了她亲弟弟,可能再做几个月攒够了学费就不干了。现在我们要把死讯告诉她弟弟,那孩子彻底成孤儿了。”
“你以为自己在拯救堕落的灵魂,实际上就是个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