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食堂内没有多少变化，病人医生乱晃着，直到铃声响起时，他们的神智才恢复了正常。
狐允让耐心等着，毛宇林的眼神渐渐清明过来。
她正要出声询问，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十分惊恐。
毛宇林二话不说跪下了，他仰着脸问瞳鬼：“大佬！为什么你说明天还会抽到我啊？”
狐允让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来，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食堂坐了5个小时！
那段时间，对吃了药的病人来说，只是一刹那？！
康复时间过后就是吃午餐的时间，怪不得毛宇林会说一天只有一顿饭！！
毛宇林跪得虔诚，瞳鬼就像没看到似的，眼神在食堂里招呼一圈。
瞧见个分发餐食的食堂阿姨，他勾勾手，女人推着餐车走来，他道：“给我倒杯水。”
狐允让：“......”
食堂阿姨半张脸隐匿在口罩下，一双眼睛犀利而诡异。
瞳鬼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地看着她，女人捏紧餐车把手，败下阵来：“好的，病人。”
还能这样？！
毛宇林更崇拜了，他磕头磕得额头都破了层皮。
食堂阿姨从餐车里拿出三个盒饭，又给瞳鬼倒了杯水，这才气愤又幽怨地走了。
水在男人的喉咙里发出咕咚的声音，瞳鬼一饮而尽，缓解了下嗓子的干涩。
他撕开盒饭吃起来，狐允让瞧他完全没有搭理毛宇林的意思，低声道：“那个，你起来吧。”
“我不起！大佬不告诉我我就不起！”
嘿呦！还是个犟种！
那随便了！
狐允让麻木着下肢坐着，用左手抓着桌檐支撑身体，右手和牙齿并用，费力地撕开盒饭。
她刚拿起筷子，一只修长的手从她碗里夹了块肉走。
狐允让转脸看去，瞳鬼的饭已经吃完了。
那双筷子点在他的唇边，瞳鬼叼了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狭长的眼眸微眯，吃得戏谑又开心。
“还要么？”
瞳鬼一愣，狐允让夹了块肉伸过去，睫毛柔软地张合，纯洁无瑕地看着他。
瞳鬼皱起眉，手背打开她的筷子：“自己吃。”
“嗯。”
狐允让平静无波地点点头，把筷子上的肉塞进嘴里，一口一口吃起来。
哼！治不了你！小学鸡！(￢︿??￢☆)
毛宇林见状，忙爬起身，谄笑着把盒饭两手奉上：“大佬，还没吃饱吧？您吃我的，您吃我的！”
瞳鬼毫不客气地撕开他的餐盒，毛宇林坐在他对面眼巴巴地看着他吃饭。
瞳鬼这次吃得慢条斯理的，像个优雅的贵公子。
毛宇林心焦地等着他屈尊降贵开金口，度秒如年，直到铃声一响，他再度变回了那个木讷样。
瞳鬼的时间卡得精准无比，几乎是毛宇林一变，他就撂了筷子。
“......”
狐允让扯了扯嘴角，男人喂医生吃完药后，顺带还摘下了他的手套。
瞳鬼边走边戴手套，二人再度踏上了电梯。
叮——44层到了。
墙体在地面上投下微弱而冰冷的光芒，走廊两端的墙壁是光秃秃的灰色水泥，没有任何装饰，显得格外单调和凄凉。
44层心外科疾病诊疗室的铁门刷新后已经重新盒盖上，又新又旧地泛着金属的光泽。
瞳鬼破开了门，把狐允让放到病床上。
原先杂乱排布的痕迹，变成了一个硕大的“二”字，狐允让这才察觉，之前墙上的根本不是什么横杠，它就是二。
瞳鬼探手在第二条杠下摸了一摸，一拳砸了下去。
由于【阻味丹】药效还在，狐允让就没有提前捂鼻子，可瞳鬼一拳下去，墙后面并未出现熟悉的“人绳”。
男人铁拳伸出，扣出了一把长棍似的东西，瞳鬼握着一端展开，狐允让这才发现它是把刀。
六品神器【天笑】，远看似棍，近看是刀。
纯白无瑕的素色剑鞘晃动时，会泛出优雅细腻的天青蓝光芒。
这副不染凡俗的样子，让它还未开刃，就已经显得亮眼极了。
天笑一握到瞳鬼手里，狐允让的耳畔就响起了嗡嗡声，那是紫御的剑音。
好家伙......还知道争宠。
瞳鬼看到天笑和看到紫御没什么差别，眼神都很冷淡。
他随手一抛，天笑就进了双生袋。
【天笑】一脱离墙体，曾经那硕大的“二”字，就变成了个巨大的“三”字。
瞳鬼从床头柜里取出病号服扔到床上，在狐允让面前一点也不避讳地脱了上衣。
狐允让扭了点脖子，丝毫没注意他漂亮有型的腹肌，而是略过他直勾勾地盯着墙面。
她直觉这天笑出现得没那么简单，女人思忖片刻，疑惑地说：“三是什么意思？”
“规则。”
狐允让凝起眉，规则？
什么规则？
！！
“财务室打牌的规则？！”
“嗯。”
狐允让掩嘴一笑，眼睛下垂的弧度又柔又娇，瞳鬼睨了一瞬，轻哂一声。
趁他心情好，狐允让接着问了她想了快一天的问题，女人仰起乖巧的小脸：“鬼哥，今早4601，为什么护士看不到你啊？”
瞳鬼扯正了手套的边缘：“他俩的关注点不同。”
关注点不同？
医生和护士的关注点不同？
他们查房的时候注意的不是一个东西？！
狐允让眸光凝在眼底，瞳鬼单臂一捞托起她，狐允让两手抵在男人胸口思索起来。
狐允让回忆着第五条......
星期一三五七医生查房双数层，星期二四六护士查房双数层......
礼拜一晚上她和瞳鬼住在5141，单数层，查房的是护士。
礼拜二早上瞳鬼带她去了4601，双数层，查房的也是护士......
护士查房的时候，始终注意不到多出来的人，而瞳鬼今早把昨夜那根人绳一同带上了51楼......
叮——79层到了。
瞳鬼轻车熟路地翻到了80层，随手将女人放在一干净的地方后，他稍一观察，紫御出鞘，斩下了一条尸体。
狐允让凝眸一瞧，眼镜片嵌进那男人的脸内，这不是......陈安康吗？！
“他没被做成人绳吗？”
“你他妈看清楚！”
狐允让怯怯的，定睛一瞧，此陈安康显然非彼陈安康——因为，他还活着！
人型怪物虚弱地喘着气，还没来得及睁眼，就被瞳鬼一剑割了脖子。
狐允让头皮一麻，重新思考起自己的问题来。
她嘴里喃喃地转移着注意力，瞳鬼两刀下去，即刻开始剖尸。
狐允让不经意一瞥，顿时龇牙咧嘴起来，索性闭上了眼睛。
只是还没逃避多久，男人冷沉的声音便传入耳畔：
“睁眼。”
狐允让艰难地睁开眼皮，对上远处那双倒映着黑血的绿眸。
她喉头干涩的一滚，僵硬地看着这场视觉暴行。
瞳鬼的面色沉静，他划破尸体的肚皮，将体内的脏器一个个取出来放手里比对掂量。
在他将滑腻的肠子拽出来看看到底有多长的时候，狐允让忍不住捂紧了下半张脸。
瞳鬼将肠子平铺在地上，身子一滞，嘲弄地对她抬起了眼皮：“这就尿了？”
“不、不是......是多尿症......”
狐允让红着脸辩解，瞳鬼呵呵一声，重新低下头。
瞳鬼专注做事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寂静的尸林里，剖尸的声音异常响亮，气氛压抑得让人感到窒息。
狐允让眼神悄悄移向墙角的蛛网，不知过了多久，余光瞄见男人立身，她飞快地将眼神挪了回来。
瞳鬼轻踏地面，脱了染血的手套和病号服，狐允让向他伸出手臂，上身赤裸的男人抱起了她。
他是不是......还有点洁癖？
男人的肩膀白到泛着寒光，狐允让瞅了眼想，做着刀尖舔血工作的瞳鬼，在男人里面，应该还算爱干净吧？
二人重回44层，瞳鬼穿回了原来的衣服。
在他摘口罩的时候，狐允让想了这么长时间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她问：
“医生注意的是房号和肉体，而护士注意的是房号和声音，对吗？”
瞳鬼睨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了个微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