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草铺不远处，叶离蹲在一个因坠落形成的巨碗似的宽圆坑边沿，看着一坑烂成糊状的绿色糊糊，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古怪泥草的味道，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啊嚏——！”
他用手揉了揉鼻子，起身，抬头张望好一阵，方才确定地说道：“如果猜得没错，应该还有东西从上面掉下来。草汁没干，估计也就这两天的事情。不在坑里，也许是个人，很可能没有走远。”
“不过。我更好奇，这个人是怎么砸出这种形状的？”
叶离实在想象不到一个球该长成什么人样。
“他很强。”冬水月儿平静的补充了一句。
“何以见得？”叶离奇怪的问道。
“他...我就是感觉，随口一说。”冬水月儿顿了一下，突然改口。
“哦，这么说，我突然也觉得他挺强的。”叶离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冬水月儿不解。
“你看啊，什么球...人能长成球样，这体型一看就不寻常。”叶离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
冬水月儿努力维持脸上的笑容。
“对了，叶离，这个人或许知道怎么上山，不如顺着痕迹先找到他。”
低头看着一路有明显压痕的草道，叶离想了一下，“这个办法不错，只是，我还是觉得小心一点比较好，要是敌人恐怕免不了一场大战。”
“我觉得你多虑了。”
叶离眨了眨眼。
“攥皮鼠今天才大举进攻，而这个坑的明显要早于今天。”冬水月儿解释道：“我猜，这应该是哪个浮屠族人提前察觉到了什么，被攥皮鼠发现，阴差阳错从上面摔了下来。”
叶离想也觉得合理，整个山谷硬要分也就三股势力，浮屠族，攥皮鼠，以及他们一行人。
攥皮鼠提前隐藏在浮屠族中，达成目的前肯定不想轻易暴露，看迦爱的反应，今日之前她的确是不知情。那么，掉到这谷底的，只可能是意外发现攥皮鼠入侵，被灭口的浮屠族族人。
真是厉害，竟然这么快就将一切连在一起了。叶离偷偷的扫了两眼一脸恬静的冬水月儿，在被后者察觉后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敷衍应对她那完美的微笑。
冬水，百家中没有这个姓氏的家族吧？
会不会是联盟的人？
又或者是某个浪人独客的传人？
叶离对冬水月儿的身份产生了好奇，但她不说，叶离也不好意思询问。
“那我们就跟上去看看吧。”
“嗯。”
……
沿着痕迹一路寻过去，视野渐渐开阔，然后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地狼藉，着实令叶离吓了一跳。
拦腰折断的树木一排接着一排向外扩散，大片大片的植被绞成烂团，石头挂在树上，土地像被平推开来一样生硬地向外排出一个洼地。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在这打了一架？”叶离仔细观察地上树上草根上的痕迹，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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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这些痕迹，从头到尾皆出自一人之手。断裂处干脆利落，只能是一瞬间绞杀。奇怪。没事一个人发什么疯？”
盯着随地捡起的树枝的断裂处，叶离百思不得其解，转头和冬水月儿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她也不知道。
“不过这一手，的确印证了你之前的感觉。”
“什么？”
“他很强。”
冬水月儿笑而不语。
“继续前进吧。”
“嗯。”话音落地，冬水月儿的笑容突然凝滞，她微微仰起脑袋，深邃的目光仿佛能洞穿障碍一般看见前面的风景，眼底隐晦地闪过一丝忌惮。
叶离没有察觉到异样，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感觉身后过于安静，于是奇怪地转过头，看着一脸平静的冬水月儿，试探性的问道。
“月儿，怎么了？”
“月儿？”
冬水月儿如梦初醒般缓缓回神，露出标志性的微笑。
“没事，走吧。”
……
随着两人的脚步，树丛慢慢退居身后，一座上空笼着一层轻纱似的薄膜的破败的城镇，像从地上长出的绿植一样，毫不突兀地呈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脚下踩着烂叶一样的浊物，眼里满是残破的建筑，空气似乎发了霉，弥漫着清凉的腐湿味道，到处都是古老腐朽的模样。
盯着地上的脚印，叶离拿自己的脚掌比了比，然后伸手量了量，惊叹道：“脚掌印都这么大，怎么说也要比我高出三个脑袋，是个了不得的大家伙！不会真长成一个球样吧！”
“呵呵。”冬水月儿掩嘴轻笑。
忽然，地上卷起一阵风像刀子一样斩向两人。
“小心！”
叶离赋力于木，二话不说挥出手里的土褐之剑，一声巨响，风刃炸散成丝悬于半空，土褐长剑上半截旋飞着插在地上，变回原来的模样。
看着手里头断掉的半截树枝，叶离目光凝重的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壮实身影。
来者虽然不是个球，但却像个方块，两只粗壮得不像话的胳膊几乎触地，一头黑色像刺猬一样的短发，眼睛瞪得像两只铜铃，结实膨胀的身体简直就是一面可以移动的铜墙铁壁。
叶离暗自心惊，这一看就不是人能长成的模样。
冬水月儿瞄了眼方块便收心，转头盯着天空的薄膜，似乎这层透明的玩意比起来者更加危险。
“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标准的人族语言和有点稚嫩的声音一下子破坏了体型带来的沉重感。
叶离心里不知为何突然就松了口气，但还是板着脸道：“哈？你倒会贼喊捉贼，我问你，你又是谁？为何无缘无故袭击我们？”
“阿明以为你们是敌人。阿明没有恶意。现在阿明知道，你们不是敌人。”
阿明憨憨地抓着后脑勺，憨厚的模样让叶离实在无法和那凌厉的风刃联系在一起。
这个憨憨真的有那么强？怕不是在逗我哦。
刚才的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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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证明自己等人不是攥皮鼠附身，知道打不起来的叶离随手丢掉手里的半截树枝。
“你是浮屠族？认识迦爱和迦怒吗？”叶离话刚说完就觉得哪不对劲，“哎，不对，我是不是傻。他怎么可能不认识。”
一定是被他影响了。叶离看着还在傻笑的阿明一脸无语，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呢，结果就这？
“你们也认识迦爱？阿明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她了，她一定很生阿明的气。”
……
破碎时代末期，浮屠古族横空出世，七支主脉各自掌握一门强大神通，他们行事低调，几乎不与外族交流，也没有对外征伐的野心。
如果不是时常与攥皮鼠发生大规模争斗，众生甚至不知道这里还有一支如此强大的族群。其巅峰时的威势就连当时的大陆主宰兽族也不敢触其眉头。
浮屠古族对外奉行共处原则，对内重拳出击，每条主脉挤破头地想争做古族的头领，自出世开始内部斗争就一直没有停歇过，经常打个你死我活，但始终没有一脉能压服其他主脉。
按道理，如此激烈的碰撞各脉理应分裂成七个种族。但让众生大跌眼镜的是，七支主脉不仅没有各自独立出去，反而隐隐产生融合。
而促使这一反常现象诞生的原因仅仅因为一条路，一条因信仰而凝聚的道路。
求圣之路，浮屠族因而存在的意义，自种族诞生之日起便一直是浮屠古族的圣地，每天都有数不尽的古族人三步一叩首九步一大拜的爬上那条长达七百六十阶的阶梯。
纵使膝盖磨穿，形体削薄，疾病缠身，乃至付出生命，也丝毫不影响古族人的狂热。
因为在他们眼里，登上圣路就是他们活着的意义。
……
漫步在废墟之中，阿明声情并茂地描绘着先祖的故事。由于岁月的侵蚀，这里早已经不见往日的风貌，但是从宏大的布局里可以看出，在很久以前这里一定是一座了不得的城镇。
随着视野逐渐开阔，叶离忽然止步抬头怔怔地望着远方。阿明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冬水月儿微微张开嘴巴，美眸微亮。
只见远远望去，那两山之间的一线天前，七百六十阶阶梯，阶阶翠绿，仿佛从阿明的故事中铺开来一样，跨越了漫长的岁月长河一阶又一阶地呈现在他们的眼前。好似一把插入天穹心脏的利剑，拥有直入心灵深处的伟力。
亘古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知怎的，叶离忽然有点理解鬼婴曾今提到过的往生书卷上的那段故事。
十八愿虽皆已许出，从者仍如雨后春笋。成群成群的生灵匍匐在阶梯上的狂热画面似乎又一次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叶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浊息玷污了这份圣洁。冬水月儿小手轻掩着嘴，似乎也在担忧会惊扰到这份宁静。
阿明身上显现出三颗光球，它们向着阶梯的方向蠢蠢欲动，似乎在催促他赶快上前。
“那就是当年的求圣之路？”叶离双眸之中满是震撼。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实在无法想象世上竟然有如此宏伟的造物。
就在三人惊叹的同时，破败古镇上空的薄膜发出了轻微的震颤，像水波一样在空中匀开，不断从地上吸附起肉眼不可见的零星微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