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从来都没有过的疲倦，顾暖音闭了闭眼，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来。
“那按照你的说法就是，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是吧？
既然如此，那么，现在能告诉我是为什么么？”
这个问题在上一次通电话的时候便已经问过了。
只可惜路漫兮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如今再问也不过是心血来潮，回不回答也好像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孩子都没有了，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
岂料这一回路漫兮却是陡然逼近，近在咫尺的眸子，犹如狐狸一般，变幻莫测。
“因为，你是苏清浅的女儿啊……顾暖音，在知道这件事情以前，我还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的。
也是真心对你，想让你跟韩相臣好好的在一起。结果却没想到……呵呵，还真是讽刺啊，没想到到头来，你居然是苏清浅的女儿……”
又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相对比起之前那些事情来，这个答案已经不足以牵动顾暖音的心神。
只是忍不住有些感慨而已。
自从当年被她抛弃，自己就没有享受过一天的母爱，结果现在却因为她的名字，自己所有的生活，都毁了。
婆婆成了仇人，老公对她形同陌路。
随后更是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如果说恨，是一种表达心中极致的情绪，那么这一刻，顾暖音却觉着，自己已经连恨，都已经没有了力气。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周身百骸，每一个毛孔，都在冷笑。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毕竟，要走什么样的路，虽然在我自己的掌握里，可是从谁的肚子里面出来，却从来都不是我能够掌握的。
再说了，其实，我并不恨她，纵然这一次的事情，或许有怨，可是，从来都没有恨过。
那么，你能告诉我，你又是谁吗？”
依旧是疑问，问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问的让路漫兮所有的神情在那一刻凝固。
“你说……什么？”
“我问你是谁！”
韩相臣恨妈妈，是因为她毁了他们的家庭。
相爷爷跟顾奶奶恨她，是因为她拐走了他们唯一的儿子。
那么，路漫兮呢？
这好端端的，她又为什么要恨妈妈？
难道，还有什么隐情，是自己所并不知道的？
目光并不凌厉，不过被这么逼视着，也并不好受。
在顾暖音的注视下，好像是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路漫兮眼底出现了一抹实实在在的耻辱，深刻见骨。
眼神闪烁并无焦点。
踌躇了片刻之后才陡然笑开，声线轻浮。
“呵呵，是啊，我是谁。
不如，你猜？
顾暖音，你既然那么聪明，对韩相臣，这么多年以来，也是从来都没有放手过，那么，不如你来猜猜，我又是谁？”
“猜？”
扯扯唇角笑的淡嘲讽刺，顾暖音已经连眼神都不愿意再回应。
只一脸漠视，看着床上明显消瘦了许多的赵欢，不再去理会路漫兮。
没想到对方倒是主动再次开口。
“毕竟这么多年的关系了，我本也不想伤害你，只可惜……
顾暖音，你说你怎么就是苏清浅那个女人的女儿呢？早知道这样，我倒是宁愿当初，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
“呵，顾暖音，到了现在我才明白，我们两个，根本就是傻瓜！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
更加没有……爱过你……”
路漫兮的话，不其然地，就跟之前韩相臣说过的重复在了一起，如同雷鸣一般，在顾暖音的脑海里面狠狠地炸开。
震得她脑仁子都有些发疼起来。
“连说话都这么像，原来到最后，你们才是天生一对啊……呵呵呵呵……”
怎么之前，她就没有发现呢？
怎么之前，她就没有自知之明地就此消失，也省去了今日这些痛苦呢？
巨大的悲哀席卷而来，所有的感官意识瞬间被负情绪淹没，心底一寸一寸，开始荒凉。
垂着头痴痴地笑，那笑声，让路漫兮柳眉拧起，眼中满是厌恶。
嘴一张，话语可是十分的恶毒。
“别笑了，就跟鬼一样！”
“鬼么？”
笑声戛然而止，就像是从来都不曾响起过。等到顾暖音抬头，路漫兮看到了她的泪流满面。
没等反应过来，下一秒，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啪”地一声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房间里面，听上去格外的响亮。
压根没想到她突然就变成了这样，路漫兮一脸的惊疑，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时，脸颊上已经红肿了起来。
视线里面的女人眉眼凌厉，哪里还有一分之前的那种可怜与绝望？
就算是腮边的眼泪都还丝毫未减，人却不像是同一个人了。
“是，你是可以恨我，也可以报复我，怎么都可以。但是，你没有资格动我的孩子！
你，韩相臣，你们都没有资格！
如今孩子没了，你们就是凶手，这一巴掌就算是补偿。”
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她，看着眼前的女人将一种叫做绝望的东西渗进了周身每一个细胞里，有那么一瞬间路漫兮是真的被惊呆了。
因为思绪没跟上脑子一抽，居然就问出了一个最不应该问的问题来。
“那么，韩相臣呢？”
让她用一巴掌来做补偿，那韩相臣呢？
又该如何？
问完便后悔，没等主动收话题，视线里面女人的神情果然变了。
这一回，是带上了实实在在的神经质。
“如果我说，我要的他的命，你会信么？”
“你说什么……”
倒吸一口凉气，对上顾暖音锐利冰冷的眼神，路漫兮心底闪过一丝怯意，半响之后，才捂着脸，从牙缝里面溢出了几个字来。
“顾暖音，你是不是疯了？神经错乱还是精神分裂？”
“呵呵，关于这个问题……既然你那么喜欢让人猜，不如现在你也来猜猜如何？”
“神经病！”
终于受不了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路漫兮脸色一变。
也没去在意自己脸颊上还顶着一个明显的掌印，一把抓起自己的包包就预备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眼床上依旧没有动静的人，以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顾暖音，还是开门出去了。
等到病房里面终于恢复了安静之后，顾暖音才抬脚走到了赵欢的床前，缓缓坐下。
脸上依旧挂着清泪，表情却是木然。
“欢姐，你什么时候醒来？
其实我刚才不是在吓唬她，我是真的想要杀了韩相臣的，你觉得如何？”
说完之后，又是低下头呆呆地笑。
“如果这个时候你的清醒的，一定会说不如何吧？
可是我不想听劝告，怎么办？”
没有回应的氛围里，只有顾暖音自己自问自答。
等到神经发的差不多了，才缓缓起身伸过手去抚摸着床上人眉宇之间的皱褶。
“还是你好啊，欢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