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的树影间,一长衫女子正缓缓前行,浮香隐动衣袂飘飘,清风不时舞起花瓣散落至她如云的发际之间,她穿着最简单的纱裙,梳着最随意的发式,仅以一根丝带束在脑后,额前的刘海被风吹至一侧,露出那张世间最纯净精致的脸庞来,同时,也能看清楚瞳孔里染上的化不开的哀愁.
渐渐的,她加快了步伐,拼命朝前奔跑,想借以此宣泄出心内的痛楚.
直至累得精疲力尽,她才靠在一棵古树前拼命的喘气.
沐晟那张充斥着绝望的脸颊如影随形的在脑海里浮现.
她的胸口,像被人掏出了心脏用力的抓紧一般难受,倘若她不那样说,他如何能够真正的死心塌地去做他应该做的事情?世俗的眼光他们可以不在乎,爹娘的感受他们必须要去顾及,更何况...她已非完壁之身,她还有什么资格能够再奢望与仙人般的大哥在一起.
"晚秋,你不舒服吗?"
有个温柔的女声在一侧询问道,沐晚秋抬起头来,见到上官茹满是关切的眼神.
她牵强的摇头,双手,依旧抚着胸口,这个地方的疼痛,她只要一松开,自己似乎就会崩溃.
"要不去我那坐会儿吧,咱们也有许久不曾好好坐下来聊天了."
上官茹伸手扶住看着极度虚弱的她,
"看你脸色如此苍白,是不是需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大夫二字,使得沐晚秋联想到君煜泽曾说过的,顾清然的下场,也不知道他到底被怎么样了,强打起精神,她佯装随意的问道:"说起这个,倒是有许久不曾见过顾大夫在庄内走动了."
"你呀,终日闷在屋里也不出来,庄里的大夫早就换了,庄主另聘了一位医术与顾大夫不相上下之人,小紫凝最近老有些不舒服,一直都是那位大夫来诊治的."
上官茹看她一眼,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我看你呀是现在与庄主日夜缠绵恩爱,倘若不是庄主这次有事外出,你恐怕还不会走出来吧?"
这番无心之语,根根却像是刺一般,狠狠的扎在了她的胸口.
这庄里所有女子都艳羡不已的事情,却成了她最不愿意提及的痛处,她不过是他的一个禁脔而已,恩爱二字,从何谈起?
"顾大夫几次从鬼门关拉我出来,我还没有正式感谢过他,不曾想现在都没有这个机会了."沐晚秋唯有感慨着此事,让自己不用再强颜欢笑.
“我听说呀,顾大夫此人倒是颇有气节啊,听说他变卖了所有的家财,带着所有的银子只身前往瘟疫泛滥的苏城去了,那个地方如今听说朝廷也不管了,任由那儿的百姓自生自灭,且关闭了所有的城门,得了瘟疫的就只能等死,而没得瘟疫的人,住在那个地方出不来,也只有死路一条,顾大夫这次去,也不知道能否解救苏城的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上官茹将听到的悉数告知于她,眼里也颇有些可惜的神色,
“话说回来,即使顾大夫医术再高明,以他一人之力,哪里能够将整座城的人都给救出来呢,弄不好...\"
二人同时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沐晚秋明白,这便是君煜泽所说的顾清然的下场.
只是不清楚顾清然为什么要如此惧怕君煜泽,他只是一个医者,并不会有任何把柄握在他的手上,为什么要听从君煜泽这样的安排,君煜泽这样做,分明是要让他去送死啊.
"看,原来是上官姐姐和夫人呐."
霜儿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惊奇,自沐晚秋重新坐上庄主夫人之位之后,霜儿与雪依之间,便走得越发亲近,此时出现在前方不远处的,正是二人.
"真是稀奇啊,这么难得竟然能够在这儿遇见夫人."
一袭大红衣衫的霜儿美艳动人,她率先迈开步伐朝着沐晚秋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身后,紧紧跟着一袭紫衣同样明眸皓齿的雪依.
上官茹悄然的松开了扶着沐晚秋的双手,她不想被人说成在刻意讨好.
沐晚秋强打起精神,勉强对雪依朝她行礼露出笑意.
"夫人这些日子真是辛苦啊,成天替我们这些妹妹们服侍庄主,想必累坏了吧?妹妹有心替夫人您分忧只可惜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霜儿说话依旧夹枪带棍的,见到沐晚秋的态度仍然像从前一样温婉恬静,没有半点盛气凌人,她的胆子自然也就越发的大了起来.
"上官姐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呀?"
她将话题抛给上官茹,且露出一脸天真烂漫的笑意.
上官茹有礼的一笑,随即抬眸看了看沐晚秋依然平静的神色,柔声道:"霜儿妹妹的话是霜儿妹妹心中所想,只要霜儿妹妹认为是对的即可,何需来征求我的意见呢?"
沐晚秋抚了抚隐隐作痛的头部,对于这种场景,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
一堆女人为了一个男人的宠爱争锋相对,殊不知男人是最爱看这样的戏码,女人们争得越凶,他们看得越感兴趣.
而霜儿这种爱出风头又口没遮拦的性子,对付起来很容易.
至于她身后那位深不可测的雪依,就不得而知了.
目前在沐晚秋看来,她仍然无法摸透雪依的个性,更不清楚,她会不会也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她这般的沉稳内敛,为的只是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对了,似乎自从夫人您搬到轩辕楼之后,那晴夫人就像在庄内消失了似的,半个影子也见不着,我起初还猜测着,会不会是庄主让夫人您与晴夫人同时入住了轩辕楼,让你们这对昔日的好姐妹夜夜服侍呢."
霜儿的话又像颗炸弹似的从嘴里蹦出来,看到沐晚秋的脸色终于有些变了,她眼底的神情也越发的得意起来,
"如今看到夫人您是一人出来,想必那晴夫人没有住到轩辕楼里?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奴才,还是个从前伺候夫人您的奴才,到底是不可以跟主子相提并论的,这当奴才的滋味,可不好受,此时翻身当了主子,她怕是要威风许久了,只可惜,夫人您又重新获得庄主宠爱,现在没她什么事了."
沐晚秋垂了垂眼帘,对于霜儿这种人并不想多予理会,让她逞逞一时的嘴快,将来有什么事情,她肯定也只会是个替罪羊的角色,真正城府深的人,是绝不会把自己心里所想这般毫无顾忌的表露出来,她见到自己会这么的无所顾及,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教唆.
"那边的花开得不错,霜儿妹妹若是有兴趣可以去那儿观赏."
沐晚秋伸手朝自己来的位置指了指,
"只是要当心千万不要去采摘,蜜蜂会扎人呢."
霜儿尴尬的合上喋喋不休的嘴,沐晚秋这话再明白不过了,她在讽刺自己是蜜蜂?这个沐晚秋,果然是得宠之后开始得意了,一开始的温婉原来只是装出来的,想到此,她越发的愤慨起来,眼尖的瞧见了沐晚秋所指的方向,竟有两个身影在踌躇不前,竟是晴儿和她的丫环.
"真是巧啊,今儿个人到的真齐,看,那不是晴夫人么?"
她的这番话,成功的使本又迈开步伐准备离去的沐晚秋停下了脚步,也使得那原本想调头离去的晴儿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见过夫人."
晴儿温顺的行礼,秋水般的双眸,有着惹人怜爱的楚楚动人.
沐晚秋在五人之中,穿得最为简朴,甚至连丫环的衫裙都要娇俏过她,却正因如此,突显出她的出尘脱俗来,她的脸,不需要任何修饰,依旧美得使人不敢直视.
"咦,我倒是记得,庄主曾经说过,晴夫人见到夫人不必行礼,怎的晴夫人你仍然改不了从前替夫人当丫环时落下的毛病啊?"
霜儿掩着嘴,吃吃的笑着,眼里皆是看好戏的神情.
"霜儿妹妹,方才夫人不是说了,那儿的花开得不错吗?咱们过去瞧瞧吧,也腾个地儿来,让晴夫人与夫人好好叙叙旧."
一直不曾开口的雪依轻轻扯了扯霜儿的衣袖,眼里掠过一丝无奈,再让霜儿这个蠢货站在这里说下去,只怕品性再好的人也会让她给气出毛病来,且今时今日的沐晚秋已不再是刚入府时的模样,至少,她现在是唯一一个能够住在轩辕楼的女人,光凭这一点,便足以证明庄主对她的与众不同,其它渠道得来的消息只能从侧面证明,庄主与她之间,仍然存在很多问题。
少了霜儿的叽叽喳喳,气氛倒显得有些尴尬起来.
晴儿只是垂首,双手不断绞着衣袖,她连直面沐晚秋的勇气也拿不出来.
"晴儿,我记得你畏寒,眼看初冬将至,记得多穿些衣衫保暖."
沐晚秋与上官茹转身之际,突然抬起头望了望天际的浮云,低声说道.
她始终是晴儿,是那个从小与自己一块儿长大的人,陪伴着自己度过了所有快乐与不快乐的日子,见她身着单薄,自己会忍不住出声询问,这应该只是一种潜移默化早已压在心头的关切之情,即使她做了让自己难堪的事情,即使她现在已不再像从前那般会向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