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
玄宸看着轻歌震惊失望的眼神，不忍心回应。
“我明白，是谁的错，谁就该负起责任来。”
轻歌一咬牙，拉着玄宸的手向颜后的寝殿走去，有玄宸在，谁敢阻拦？
再见到颜后，轻歌惊了一下，她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完全崩溃了，眼神是涣散的，脸色是苍白的，身子是瘫软的，若不是青阳扶着她，她早已从椅中滑下来了，只是她的一只手，还紧紧握着思思的手，死也不肯松开。
显然，她已经知道了思思的经历，她的失态便证明了，她的过去，果真是有不可言说的秘密。
轻歌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滚滚而落。姑母一定恨极了父亲和母亲，她也恨啊！可是，那毕竟是她的亲生父母，她怎么办？一边是正义，一边是亲情，她该如何取舍？
思思哭着抱住颜皇后的腿，颜后情绪失控，却在问了她所有的经历后，仍旧没有揭破她真正的身世。
在这个吃人的后宫，一开口，便是错！从前她还能倚仗亲哥哥，如今才知道，她对哥哥来说，不是亲人，只是棋子！
颜后崩溃，眼底闪过清晰的恨意，杀她的女儿的人，便是她的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
颜相得到密报，大惊失色，片刻的慌乱之后，眼底闪过寒光，低声嘱咐：“启动紧急计划，行动提前！”
侍从答应着，匆匆离去，他飞快的跑入卧房，一把揪住颜夫人：“你马上进宫，拖住皇后和宫里的所有人。”
颜夫人震惊，望着他，喃喃的追问：“如果她真的察觉了，妾身进宫，不是死路一条吗还有轻歌，她必然不会放过轻歌。”
“她不敢！老夫后悔万分，老夫早该在知道那丫头再次出现在宫中和十一皇子身边时，便该不惜一切将她铲除，都是因为十一皇子将她保护的太好，才没有机会动手。好在，她重新出现的那一刻，老夫便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既然这一天早晚要来，那就拼个你死我活吧！我去部署，你即刻进宫，一定要拖住所有人。”
颜夫人哭着抱着他的腿哀求：“老爷，求你，妾身不能去，妾身去了，皇后娘娘会亲手杀了妾身啊！”
颜相眼底闪过冷光，一把扼住她的脖颈：“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你不去，老夫现在就掐死你！你去了，宫中有老夫的人，宫外和皇城外，老夫也都早已埋伏好了，自然会有人救你。再说了，她和那个野种的关系，本就是惊天秘密，她不敢挑破，也就不敢将你怎么样。我给你一样东西，你带着这个东西，去找轻歌。”
颜相附耳嘱咐了几句，颜夫人震惊的睁大了眸子，瘫坐在地上，哭泣都忘记了。
颜相蹲下身，语气变得温柔起来，手也轻轻扶住了她的肩头，轻声说：“夫人，没有什么东西是不需付出代价就会得到的。想一想，从爹那代我们就开始筹谋，费了多少心血，成败在此一举，若是赌赢了，你就是…..皇后！”
颜夫人哆嗦了一下，眼泪滚滚而落：“若是输了，妾身就会枉死宫中，我们的女儿也会，您忍心吗？”
“没有把握的事，老夫会做吗？宫中有咱们的人，你就放心吧！”
颜夫人垂下眼眸，泪水滴落在手上，颜相的语气忽然就变冷了：“赌一赌，也许有危险，但是不赌，我们全家，必死无疑！”
颜夫人抖了一下，手紧紧握住了令牌，缓缓爬了起来。
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房中只剩下了玄宸和颜后，彼此都沉默着，玄宸轻轻叹息了一声，淡淡问道：“母后还是不想说么？”
颜后虽然气色极差，却还在强撑。这些年，她撑的太苦了，当亲情支离破碎，甚至变成砸向她的巨石时，她再也撑不下去了，随时都会爆发，而玄宸，要的就是她的爆发，当爱变成了恨，他才能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
“说什么？不懂。”她垂下眼眸，有气无力，她最信任的人差点害死了自己最想保护的人，她还有心力说什么？
“母后，孤知道，你不信孤，你觉得有轻歌在，孤便是和颜家站在一起的。”玄宸淡淡一笑，轻声说：“可是母后，孤答应你，你说了，孤替你保住你想要保住的人。”
“我没有想要保住的人。”她果然承受力到极限了，连自称都变成了最平凡的“我”。
“母后，你以为最亲的人，却三番五次要杀掉你最想保护的人，你现在反过来维护他们，不是等于在推着他们，去杀你的…..”
玄宸顿了一下，低沉的吐出最后几个字：“亲生女儿吗？”
颜后猛地一震，身子又在发抖，手紧紧掐住了椅子扶手，强迫自己不要倒下去。
“孤不会杀她，也不会揭发你的过去。因为，孤知道，那必然是一场不能控制却刻入生命的相遇，如父皇和母妃，如孤和轻歌，也如思思和玄煜。为了给思思一个真正美好的将来，您要赌一赌，孤若是要杀她，早杀了，孤不但没杀，还屡次救了她。”
颜后不语，玄宸也没再说话，半晌，幽幽开口：“距离京城三十里外，有三个村子，隐藏着大批的战车，周围的山上和附近的村庄乃至荒野，埋伏着几万精兵。而京城，更多，就是皇宫，也同样有。我们身边，处处都是危机，你不赌，孤不赌，要杀你女儿的人，就会得手，到那时，别说你女儿，就是你，他都不会放过。自己的亲妹妹都能牺牲的人，还有什么人，是舍不得的？”
颜后的手臂一软，从椅中滑落下来，玄宸一把扶住了她，轻声说：“母后，孤答应你，做了该做的事，孤许你们母女安全与自由。母后，定州顾府旧宅，荒废了，需要有人去修整。”
“轻歌不会放过你，她是他的女儿！”
“轻歌不会！他怎么对思思的，轻歌很清楚，她会痛，很痛很痛，但是她知道什么是大义。”
颜后眼底闪过一道冷光，一把握住他的手：“不！杀了轻歌！我要他也尝尝失去女儿的滋味，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玄宸咬牙，断然回绝：“绝不！”
颜后呆呆看了他片刻，低低笑了，眼泪滚滚而落：“说的好！你可知道，脱口而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比你还痛，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答应，你如果答应了，我什么都不会说。在我心底，轻歌也是我的女儿，这些年来，我都是拿她当女儿来疼的，不管她的爹是谁，我都不忍心……”
玄宸扶住她，冷声提醒：“他在宫中有许多眼线，只怕此刻早已得到消息，再不行动，我们就来不及了！”
颜后紧紧咬着唇，咬的唇间都冒出了血来，猛地闭上双眼，沉沉开口：“回凤仪宫！”
玄宸眼底的光芒骤然亮起，忙打开门，沉声说：“母后，请！”
玄宸从颜后手中接过那本厚厚的名册，快速翻看着，眼神越来越冷，也越来越狠，大声唤道：“江延！”
江延大步跑了进来，玄宸将名册扔给思思：“再多叫两个人，马上抄一遍，要快！将这些人全部缉拿，押入天牢等候发落！同时，给六王叔和玄煜发响箭，通知他们提前行动。”
江延和思思忙答应着，转身要离去，颜后在背后颤抖着唤道：“思思…..”
思思回头，含着眼泪堆起笑容，轻声说：“我很快就回来，等我！”
颜后点点头，听话的像个孩子，目光痴痴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而一旁的轻歌，早已面如死灰，瘫倒在椅中。
刚刚经历过宫变，如今又要面对更多的生死离分，她真的撑不住了，今天和即将发生的变故，才是最让她崩溃的。
玄宸深深看她一眼，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声说：“别怕！你是你，他是他……”
轻歌含着眼泪，拼命的摇头，费了许多的力气，都不能将夺眶的眼泪逼回去。
“让你自己选择，走，到他那里去，或者是留，在我身边。只要你开口，我…….”
轻歌呆呆看着他，他却一咬牙，恶狠狠的说：“只要你开口说走，我就扒光你就地正法！你生是我的人，死…..也不能死在我前头！不管你是谁的女儿，你都是我的女人，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说完，他猛地站起身，转头对身后的侍女吩咐：“照顾好太子妃，时刻不离，任何人不得接近！”
说完，沉声说：“等我！我安排好一切，马上回来，谁欠谁的，一生很长，我们慢慢算！”
轻歌紧紧咬着唇，目光痴痴看着他，久久不能收回。
玄宸，你若为了我，而负了天下；为了我而担了骂名，我怎么忍心？我怎么能拖住你的手脚？错的是父亲，我知道，我什么都明白……玄宸，让我再看看你，好好看看你，深深记住你！玄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