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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小树林死人了!”
“好像还是咱们学校的,据说死得特别惨……”
“这破学校这么乱,我就知道早晚得出事儿!”
一大清早,南广大学后门外的小树林就被明黄色的警戒线封锁起来。
外面围着一群闻讯前来凑热闹的学生,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穿制服的警察被闪光灯晃了眼,正冷着脸驱散人群。
高岭踩着黑色高跟鞋,挎着小皮包,从人群中挤出来,大步流星地朝警戒线走去。
饶是警察见多识广,也没见过敢这样明目张胆往里冲的,拦住高岭不客气道:“这里是案发现场,闲人免进。”
高岭面不改色地从包里翻出证件,“南安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实习警员,高岭。”
这次的案件有点儿复杂,局里已经决定移交给刑侦科解决了,在外围警戒的,不过是接到报案第一时间赶到的片儿警,自然拦不住高岭。
高岭跨过警戒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里走去。
这片小树林包裹住南广大学东侧的外墙,后天移植过来的树木不算高大,却种得紧凑密集。常年无人修剪打理,枝叶连成一片,显得阴森清冷。
法医已经在现场采集指纹血样,两个便装的刑警正聚在树下说着什么。
“陈师兄。”高岭喊了一声,朝个子略高的男人走去。
陈海锋回过头,顿时愣住了,不敢置信道:“高岭?你怎么在这儿?”
高岭是陈海锋暗恋过的学妹,那年他大四实习,她大一,匆匆几面之缘,来不及擦出火花就告别了校园生活。没想到时隔三年,俩人居然在案发现场再次相遇。
高岭对陈海锋的反应很满意,晃了晃手中的证件,“以后就是同事啦,还请师兄多多指点。”
再见高岭,陈海锋有点儿局促紧张,他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不自然道:“真没想到,我们还能当同事。”
“呦,你就是新来的实习生啊!美女你好,我叫林科。”另一个剃着板寸刑警凑过来,朝陈海锋挤眉弄眼道,“副队,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养眼的学妹啊!”
高岭朝林科点了点头,踮起脚张望不远处盖着白布的尸体,“抱歉我来晚了,死者是什么情况?”
谈到案情,陈海锋就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连林科都收起了嬉皮笑脸。
“死者已经确定了身份,陈煜,20岁,南广大学设计系大二的学生。尸体是清晨被收废品的大爷发现的,他说这片小树林经常有情侣来约会,所以时不时会来捡一下饮料瓶。”
陈海锋看了眼本子上的记录,继续道:“现场法医说死者没有致命伤,死因可能是失血过多,从尸斑上看,死亡时间不超过12小时。据说这片小树林晚上也挺热闹,所以凶手作案时间应该是在后半夜。”
高岭点了点头,朝尸体走去,“凶器找到了吗?”
“凶器不在现场……等等,你要干吗?”陈海锋拦住高岭道。
高岭回给他一个莫名奇妙的眼神,“看尸体啊。”
林科撇撇嘴,做了个干呕的表情,“劝你别看了,我经手过的案件里,这位死得最惨。”
高岭皱了皱眉,她性子要强,从小就不喜欢被人当花瓶供着,冷下脸道:“林前辈,我是来当刑警的,连尸体都害怕的话,当初就选文职了。”
陈海锋知道高岭误会了,他们只是担心一个小姑娘第一次跑现场就直观地去面对这么血腥的东西,晚上会做噩梦。
“你看吧,陈煜的尸体确实有古怪。”陈海锋蹲下,帮高岭掀起了白布。
高岭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尸体震惊了。
死者陈煜手脚被粗绳绑住,衣不蔽体,肉眼可见的皮肤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周身的土地已经被血浸成了深褐色。
最恐怖的是,陈煜睁大眼睛,嘴巴张成了一个黑洞,额头上被割出一个血淋淋的十字架。
这……简直是虐杀!
高岭蹲下来,仔细观察伤口。陈煜双手腕都被割出很深的刀口,身上大大小小的刀伤目测不超过十公分,凶器可能是把很锋利的小刀。
“凶手跟陈煜有仇吧。如果只为了抢劫,顶多捅几刀或者割喉,肯定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地去杀一个人。”
高岭看了眼尸体僵硬后闭合不上的嘴,喃喃道:“凶手是用什么东西堵住了陈煜的嘴吗?”
陈海锋简直要佩服高岭的胆量了,点头道:“法医在尸体附近发现了一团带有唾液的纱布,有意思的是,凶手在陈煜死后把纱布拿出来,又往他嘴里塞了一根短树枝。这截树枝顶着上下颚,才导致尸体僵硬后闭合不上嘴。”
“十字架,树枝,不寻常的杀人手法,这里面一定有特殊的含义。”陈海锋道。
林科叹了口气:“说不定是个心理变态,为了彰显他的特殊,才搞得这么邪乎。要真是这样就麻烦了,他杀人的欲望会越来越强盛,最后变成连环杀手。”
“好了。”陈海锋拍拍手站起来,对林科道,“现场也看不出什么了,你在这里等陈煜的家属,我和高岭去问一下他的同学舍友,看看陈煜有没有跟谁结仇,或者近期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高岭和陈海锋并肩走在校园里,此时正是早课高锋,放眼望去都是行色匆匆的学生,他们不得不逆着人流往男生宿舍方向走。
陈海锋偷偷打量高岭,头发长了点儿,衣着也更加成熟了,其他的好像没怎么变。
“这三年,在学校过得好吗?”
高岭把碎发别到耳后,笑了笑,“就那样呗,念书考试。倒是学长,当刑警很有意思吧。”
陈海锋叹了口气:“我以前也是这么觉得,等真正开始查案的时候,就不这么想了。毕竟每一起案件不光有凶手,还有死亡的受害者。”
高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陈海锋一直是他们学校的传奇人物,在校期间叱姹风云,毕了业年纪轻轻又坐上了刑侦副队长的位置。能和这样优秀的人成为同事,她还是很期待的。
陈海锋酝酿了半天,终于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高岭,既然在学校很无聊,有没有交个男朋友?”
“太恶俗了吧……学长也问这个?”高岭猝不及防地抬起头,幽怨地看了陈海锋一眼,“对于我们单身狗而言,每一场叙旧都有被戳心窝子的风险。”
“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陈海锋松了口气,原来她还是单身,真是天助我也。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男生宿舍。这栋有些老旧的四层楼房,很多地方甚至露出了斑驳的墙皮。
高岭走进一层大厅,被宿管大妈拦住,面色不善道:“同学你怎么回事儿,女生可不能来这里。”
陈海锋拿出证件,“警方查案,你就是管理员吗?”
宿管大妈吓了一跳,“查案?”
陈海锋关上值班室的门,“住在这栋楼里的大二生陈煜,昨晚在校外被杀害了,你对这个学生有印象吗?”
宿管大妈瞪大眼睛,捂着胸口道:“陈煜?做虐呦这个孩子。我老跟他说不要太晚回来,就是不听。”
高岭和陈海锋对视一眼,“他经常晚归吗?平时都跟谁一起出去?”
“这我就不知道了。”宿管大妈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南广这学校,就没几个正经念书的孩子。夜不归宿都是常事儿,连个监控也没有,我们也管不住。陈煜嘴甜,老跟我套近乎,有时候回来晚了,我也给他开门。”
“那他昨天也是一个人离开的吗?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是一个人。”宿管大妈皱着眉回忆了一会儿,一拍大腿道,“他好像挺慌张的,我叫他也没应声,走到门口还差点儿摔了。”
高岭看了看值班室杂乱狭小的空间,隐约间还有一股饭菜的味道,让她不禁屏住呼吸想快点儿离开。
“带我们去看看陈煜的宿舍吧。”高岭道。
陈煜的宿舍在三层最尽头,六个舍友有四个都去上课了,只有一个小眼镜吊儿郎当地翘着腿,坐在电脑前打游戏。
陈海锋介绍完自己的身份,又告诉他陈煜的事,最后问道:“死者和你们关系怎么样?有没有跟谁闹过不愉快?”
“警官你不是怀疑我们吧?陈煜那小子家里挺有钱的,平时都不爱跟我们玩。”小眼镜慌恐地看着陈海锋,竭力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他平时都跟谁在一起?”高岭追问道。
“不知道。”小眼镜摇头道,“他白天也不怎么上课,都在宿舍里睡觉。晚上经常出去,半夜里一身酒气地回来。”
陈海锋目光锐利地盯住小眼镜,冷着脸道:“是吗?陈煜经常这样不影响你们休息吗?还是你们同学爱泛滥,能容忍他这样?”
小眼镜被看得一哆嗦,下意识回避着陈海锋的目光,低声道:“陈煜挺上道的,经常给我们分一些很贵的烟。有时候大家手头紧,还会跟他借点儿。”
”哼,小小年纪不学好。”陈海锋冷哼一声,敲了敲桌子,“昨天晚上陈煜是几点离开的?有没有异常的地方?”
“大概……两点多吧。我刚打完游戏准备上床,他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地走了。”
小眼镜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道:“对了,他昨天上午收了个快递,看完脸色就不太好。我正想跟他借点儿钱的,结果他还挺不客气地说了句钱都喂狗了。”
高岭觉得他们找到了重要的线索,忙追问道:“快递里的东西呢?你看见他放哪了吗?”
“是张纸,看完他就收钱包里了。”
陈海锋忙出去给证物科的人打电话,请他们留意一下陈煜的钱包。
高岭又翻了翻陈煜的铺位,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才对小眼镜道:“今天先这样,想到什么事情随时联络警方。陈煜的事情不许到处传,否则就是妨碍警方办案。”
“走吧,回警局。”陈海锋挂了电话,对高岭道,“东西找到了,还在钱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