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言挥手，三盏酒杯同时浮空而起，仰头，一饮而尽，浸染衣衫的，是酒还是泪，也无所谓了。
林天阳静静看着他，默然无言，他将双手浸入河流中，感受着那份冰凉、温润，心神也发散开来……
是啊，外出历练已经超过三个多月了，但他心中何尝不是记挂着池渊？想着的，不也是通过历练增强修为，在不久后的池渊诸多考验中，证明自己吗？
李无言说的分毫不差，那他将来呢？也会像无言一样么？还是能真正地去游历一番，行路世间？
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没有答案。
“我所走过的路，都将成为过去，至于未来，那只是虚幻，我只知道──”
“当下的努力，能影响未来，从未相信过，那虚幻的未来，能照进现实！”
林天阳猛然将手收回，激起一阵水花，他拿起杯酒，也一饮而尽，眸中的光彩，好似狂流激荡。
“哈哈，好，好啊，不想我李无言于流觞曲水间，再得一知己！甚喜！当满饮此杯！”
李无言朗声大笑，又是一杯豪饮。
“哦？另一个是谁？”
“猴子。”
“……”
林天阳无语。
“是真的，你以为我拿你寻开心啊？算了，以后有机会再介绍你们认识，他也是我在佛国历练时结识的，”
“不过说回历练，我花了十年世间，一路行来，过死地、历瀚海、踏佛国、入葬土，所见所闻总结起来，无非就是三种人，”
“三种人？哪三种？”
“斗人，被人斗，看人互斗。”
“呵，这不就是修行者的生活么？”
“是生活，还是习惯了的宿命？”
李无言突然反问，林天阳愣住了。
是啊，习惯的宿命，人们往往难以反抗，哦不，应该说，是从没想过反抗……
“不过，你我明知道这个宿命，但有想过反抗么？还不是一样地，走上了这条与人斗、与天斗的宿命之路？”
林天阳这话一说，让李无言的眸子亮了起来，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说是为何？”
“你心中不是已有答案了？”
“我想听你说。”
“……”
“……若是不争不斗，力量何来？无有力量，何谈规则？规则不破，哪来自由？”
“为了摆脱宿命，必先走进宿命。”
“哈哈，说的好，好一个为了摆脱宿命，必先走进宿命。”
李无言快意大笑，看着林天阳，剑眉一扬，道：“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拥抱一下，以示知己？”
“滚，”
林天阳笑骂着，完全没有一点心里压力，和李无言渐渐熟悉起来后，你就会发现，他多数时候，更像是个哲人或者文士，而不像个武者。
这确是夸赞。
“呃，开个玩笑嘛，别激动，”
李无言干笑了几声，又说回了刚刚的话题：“还有啊，这一路行来，我也常常在想，争斗何来？”
“最后，和佛国的一个老秃驴论禅，那秃驴告诉我，争斗源于欲望。”
“欲望……”
“恩，是啊，欲望，后来我想，确是如此啊，欲望不就是一切痛苦的根源么？”
林天阳闻言，洒然一笑，并无回应。
“嗯？天阳，你有什么看法，赶紧说来看看，千万别藏着，如果是打脸的也说出来，能被知己打脸，那我高兴还来不及。”
林天阳闻言哭笑不得，这家伙真是个很特别的人，这种话也说的出来，当即笑着反问道：
“欲望也许是一切痛苦的根源，但如果你连欲望都没有，那你知道什么是痛苦？”
“知道痛苦之外，还有欢乐吗？也许连欢乐都不知道吧。”
李无言一时愣住，随即反应过来，连连点头，笑道：“恩，你说的对，差点魔怔了，”
“是啊，如果连一点欲望都没有，无欲无求的，那岂不是和佛国那群秃驴一样了？”
“哦，不对，也许连秃驴也不如，那群秃驴好歹还有个成佛的愿景，那不也是欲望？”
“哈哈，连秃驴也不如……”
李无言自言自语着，最后连自己也给逗笑了。
“来，继续饮酒，今天真是痛快！”
“好。”
……
两个各有沧桑经历的年轻人，就这样在山巅河畔，流觞曲水间，豪饮畅谈，无话不说，日月轮转间，从白天一直聊到了繁星满天、月华飞舞……
最后，在夜色下，两人就这么醉卧河边，无言地看星河流转，都没再说话。
这一整天，林天阳都没再去想着修炼，放空了自己的精神，好好地随性了一回，以后这样的机会，或许很难再有了。
至于说，这一次的与李无言的相识、相知，则成为了难忘的记忆。
有的人就是如此，也许仅仅第一天相识，就成了一辈子的朋友，而有的，纵然相识一生，也还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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