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屏风后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小圆桌,上面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
圆桌里面不远一张床,被褥整齐的摆在床头。
没有人?阿姜情不自禁诶了一声。
“怎么?很失望?”耳后突然响起低沉的声音,热热的气息从耳朵边上吹过,阿姜飞快地退了好几步,立在离他远一些的地方。
眼前的人穿着白色的中衣,领口松垮的敞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红绳吊着的一颗黑色珠子,头发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胸前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
他是从哪里出来的?
阿姜快速的扫视了一圈并无发现,视线便落在他脸上,忽然就恍惚了一下。
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皮肤有些苍白,脸部的轮廓像是最好的艺匠精心雕琢出来的,瞳孔深邃,像是一口不知深浅的井。
阿姜忽然觉得有些害怕。
好快,几乎是瞬间,而且没有一点声音,这人的功夫,实在深不可测。
阿姜急忙低下头,脸上还带着方才的热:“九公子……”
那人又低笑了一声:“阿姜?”
“是。”阿姜不记得自己何时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于是很认真的去想,越是想不到,心里越发没有底——他难道已经对自己的底细了如指掌了?
“看样子你大概是不记得我了,”九公子坐下斟了两杯茶,一杯放在了阿姜的方向:“也难怪,那时你还小。坐。”
“你认识我?”他的口气,像是很久以前就认识她,阿姜更疑惑,自己十七年来第一次离开锦州,认识的人都是老老实实的乡下人,她从来不记得有像他这样的。
他该是能让人印象深刻甚至过目不忘的人,她如果认识,不会一点都想不起来的。
九公子无意再提,缓缓将茶送到嘴边,突然话锋一转:“你的针灸术可是师承折颜?”
折颜?
是了,自己十几年来从未离开折颜半步,他若认识自己,就必定更早认识折颜。
“是。”阿姜心思转动,他既然认识折颜,那么,那天夜里去过锦阳山的人是不是就更有可能是他?
“嗯,你倒是不如小时候话多了,”九公子盯着杯子若有所思,“折颜最近怎么肯放你下山了?”
阿姜抿唇,不知他话里玄机:莫非是试探?
“折颜她死了。”阿姜抬眼,视线落在他脸上——
他本意要喝茶,那杯子送到嘴边时,手却顿了下,杯子里的茶水便漫出杯口,灌进了脖颈,顺着锁骨流下去。
他却恍然未觉,停了停,便呼出一口气,深沉的眸子望向阿姜:“她是怎么死的?”
她是怎么死的?
阿姜却不说话了,思索良久,才开口:“你当真不知道吗?”
九公子眼睛危险的眯起来,声音低沉:“我应该知道吗?”
“那我问你,一个月之前,你有没有去过锦阳山?”
“一个月之前?”他突然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下来:“原来如此,这就是你接近我的目的。你怀疑是我杀了她?莫非是,她死前曾提起我?”
阿姜立即戒备起来,暗自摸出银针捏在手上:“你这是承认自己杀了折颜吗?”
“傻姑娘。”这么看来,她并不知道谁是凶手,如此贸然的来找他对质,想来也是个不怕死的。
他苦笑了一声,杯子无力的掉落在脚边,金黄的茶水泼了一地:“看来,折颜并没有跟你提起过我。也是,她能为了你抛下我,绝情至此,又怎么会再想起我来…我和她,已经有整整十三年未见面了…在她心里,我大概早已死了吧……”
阿姜摸不透他的心思,眉头紧皱着,不说话。
“既然如此,”他无力地扶额,似是有说不出的倦怠,“你就留下来吧,算是我代替折颜照顾你。好了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阿姜莫名其妙的走出来,又将他的话从头至尾想了一遍,还是不太清楚他话里的意思。
他否认自己曾见过折颜,却说什么替折颜照顾她?他跟折颜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九公子看着年轻,最多不过二十出头,十三年前也不过十来岁,可那个时候折颜已经二十多岁了,他们,能有什么关系呢?
情人绝对不可能,母子的话年龄更不对,那还能有什么关系会让他对折颜收养她这件事,这么耿耿于怀呢?
姐弟?
若是姐弟,折颜不过收她做徒弟,不至于两人十几年不见面,甚至提都不提起吧?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故事?
容貌娇俏的少女走在阿姜前面引路,阿姜出神的望了一会儿她的背影,忽然喊住她:“小妹妹,你家公子经常出岛吗?”
那女孩儿回头,想了一下,才说:“没有呢,我记得公子每月只出去一次,就像昨天,是去市场里查看有没有人不守规矩,其他时间都是呆在屋子里,很少出门。”
很少出门?
“那一个月之前他出过远门吗?”
“远门?不会的,我家公子都是早上很早出门,午时之前就要回来的,回来之后就待在屋子里,哪里也不去。”
“你是说,他连房门也不出吗?”这倒让阿姜吃了一惊,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连门都不出呢?
那女孩儿又想了一会儿,眼珠往后瞟了瞟,才压低声音说:“好像是呢,听说公子生了一种病,不能见风,每天都要用药材泡澡,有时候泡个把时辰,有时候要泡一下午呢!”
难道真的不是他吗?那那块玉佩又是什么意思呢?
“那你知不知道,九公子的本名叫什么?”
“本名?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没听见过有谁提起公子的名讳,大家平常都是叫公子的。”
阿姜突然想到,他若是总也不出门,除了贴身伺候他的人以外,这些侍奉在外院的丫头们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他,于是她问:“那你见过他吗?”
果然,那女孩儿摇了摇头:“没有呢,不过,我听她们说,公子长得可好看了呢!姐姐你不是刚刚才见过吗,是不是很好看啊?”
她说话时带着小小的期待,脸颊微红,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阿姜觉得好笑,于是点点头:“是很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