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父亲节,上海中学高一一班
语文课上,老师给同学们留了一个作业:“大家都知道吧,今天是父亲节,所以大家回家以后要写一篇作文,把你们心中想对父亲说的话写下来,题目自拟,不少于800字。大家回去一定要认真完成它,明天一定要收齐。”
当江筱寒从老师的口中听到“父亲”两个字的时候,不禁冷笑了一声,对于已经没有“父亲”的人来说,这两个字简直就是一个笑饼,他并不想写这个作文,因为他爸爸曾经给他和他妈妈的伤害彻底洗刷了对爸爸的印象。
那天晚上,居民楼的灯光一盏一盏地熄灭,而唯独江筱寒的房间灯火通明,筱寒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对干净如新的稿纸,沉默了很久,最后,他还是拿起了笔,把他想说的,所有的所有,都写了下来。
第二天,语文老师把他请到了办公室,拿出了他“写给父亲的话”,说:“你为什么这么写?一个语文的优等生会写这些东西,我简直不敢相信。”
“那么请问,你能理解一个从小就被父亲伤害的人的痛楚吗?说实话,写的这些东西一点也不过分,如果有一天无意中碰到了他,我真的是一点也不想见他!”
可是啊,时间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它调皮到从来不会按照你的想法将事件推演,十年以后,该来的还是来了。
十年后,825病房
筱寒的父亲来到病房,整个病房的气氛异常的诡异,甚至会感觉到一丝寒冷。最后还是筱寒的父亲先开口,但是,只是说了简短的四个字:“你还好吗?”
可是江筱寒并没有买账,他转过身子,面对着窗户坐了下来。
父亲沉默了好久,把自己最想说的全吐露了出来:“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也明白你得到的父爱太少了,我为了应酬忽略了你和你妈,如果你看我不顺眼,你可以骂我,打我。或许这样能削减你的痛苦。”
“削减痛苦?”筱寒突然转过了身,对着父亲冷笑了一声,“从我懂事那天起,你有哪次是真真正正的回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所谓的‘应酬’其实是在干什么吗?每次你回家就是倒头大睡,第二天早上就走了,你以为咱家……不,应该是我家,你以为我家是免费入住的旅馆吗,想住就住,实话告诉你,从你和我妈离婚的那天起,我就无比地讨厌你,厌恶你,甚至觉得你恶心至极,真的,江建国,我宁愿没有你这个爸爸!”
江建国听到了这几个戳中心脏的字眼,他呆住了,他终于意识到,筱寒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就在他想开口辩解的时候,筱寒冷冷地对着旁边的护士说:“把他送走吧,我需要休息。”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攻破了江建国的心理防线,走出病房门的刹那,他缓缓蹲下,哭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失败的父亲,但他也承认,他不配做江筱寒的父亲。
他从兜里拿出了手机,熟练地拨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接通了。
江建国听到了提示音,张口说:“好久不见,你过得怎么样?”
与此同时,宋轩家
宋轩打开了微信,发出了与筱寒视频聊天的请求。旁边的王欢也非常期待与筱寒的见面。
病房里的筱寒,看到手机上宋轩发出的请求,急忙收拾好情绪,摆出笑脸,接通了来电。
宋轩:“嗨,好久不见你了,过的咋样啊?”
“净瞎说,明明才一天没见好不?”筱寒开玩笑。
“好了好了不贫了,最近在医院配合治疗了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最近状态特别好,吃的也很香,就是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接受化疗了,到时候我变成了个秃子你们还爱我不?”
“就算你是个秃头我们都爱你行了不?哈哈。不说了,我和王欢有点事,不聊了。”
筱寒听到有什么不对,说:“诶诶诶诶,你俩怎么回事,平时没怎么发现你俩,最近你俩有点那个意思了哈,被我发现了是不是?”
筱寒在电话一头坏笑,宋轩在电话另一头慌张:“呃呃呃,不说了拜拜。”
宋轩挂完了电话,脸都变得通红了,心里想着在最铁的哥们面前爆出了秘密丢脸死了。
筱寒家
筱寒的妈妈在打扫房间,但是和以前相比,打扫的更为精细,生怕落下一点灰尘。妈妈的脸上也挂上了豆大的汗珠。
突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筱寒妈赶紧收拾了两边的鬓发,摘掉了穿在身上的围裙,对着镜子简单整理了一下,去开了门。
开门的一刹那,两个人四目相对,沉默了良久,江建国的眼睛里,隐约能看到泪水在打转。
江建国:“小娟,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
筱寒妈:“好久不见。时,我很好,我一直挺好的。”
江建国给筱寒妈打了电话之后,就促成了两人时隔十五年的再次见面,经历了岁月的洗礼,两个人的鬓发都斑白了,不得不说,岁月的威力真的很大。
筱寒妈赶紧让江建国坐下,转身跑进厨房沏茶,这茶是平时江建国最爱喝的碧螺春。这些年,筱寒妈一直没有忘记他的这个爱好,当江建国正要拿起茶杯小嘬一口时,闻到了茶的清香,顿时眼睛发亮了,过了一会儿对筱寒妈说:“这么久了,原来你还记得这件事。”
“是啊,咱们毕竟相爱了一场,不敢忘。”
“哎,只可惜,咱们没有这个缘分……”
25年前,婚礼
“建国啊,你要娶媳妇了,以后你一定和小娟好好过,将来再生个大胖小子。”建国妈叮嘱。
“妈,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对她的。”建国答应。
建国妈一直在给建国整理西装,今天是建国大喜的日子,她一定要认真对待,给家里添点荣光。另一头,他最美丽的新娘在化妆,魅力的妆容在她的脸上特别合适。随后,她穿上了她梦寐以求的婚纱,一袭白纱穿在她的身上,霎时间变成了一个仙女。
江建国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就和同伴出门去接新娘子了。到了新娘的家,建国格外的紧张。而里面的新娘一直背着身,等着新郎的到来。建国走到新娘的房间,打开了房门,看到了即将成为他妻子的人,她的背影很好看。新娘也听到了开门声,缓缓地转身,看到了意气风发的新郎。
新郎:“你好美,美的难以置信。”
新娘:“你也很帅啊。”
随后,新郎和新娘一起走出了家门,坐上了婚车,前往婚礼地点。江建国的心里还是砰砰直跳,因为这一天,是他最重要的日子,是他人生又一个制高点到达的日子。
当天傍晚,婚礼正式开始,婚礼司仪用他嘹亮的嗓音欢迎新郎入场,紧接着,江建国精神焕发地走到了舞台,转过身,去迎接他美丽的妻子。
接下来,就是新娘登场的时刻了,舞台另一端的大门缓缓打开,新娘挽着她的父亲缓缓地走来,眼睛一直凝视着她的丈夫。
走到建国的面前,建国的岳父语重心长地呢喃:“我最宝贝的女儿,可交到你的手里啦,如果我的女儿有任何的闪失,我不会原谅。”
“爸,放心吧,我会让小娟幸福下去的,不会让她收到一点伤害。”
随后,岳父把女儿的手放在了建国的手上,新郎和新娘手挽手一起走到舞台的中央。二人也许下了自己的誓言,交换戒指,深情拥吻,全场也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婚礼结束的那一晚,夫妻二人躺在床上,拥抱着睡去,江建国的脸上,也洋溢着灿烂的微笑。这个难忘的夜晚,充满了甜蜜,温馨和幸福。
25年后,筱寒家
时移世易,或许是缘分并未到,本来深深相爱的两人,最后还是各奔东西,而25年后的这次重逢,因为江筱寒的疾病,显得更为合理。
江建国从回忆的漩涡里拔了出来,喝着筱寒妈给他泡的他最爱的碧螺春,再看着已经老去的筱寒妈,不禁感叹道:“这些年,咱们都老了。”
“是啊,咱们有15年没见了,你过得怎么样?”筱寒妈说。
“公司倒闭了,现在就做些小买卖什么的。自给自足,过的也算还好。”
“我泡的茶烫不烫,烫的话我去给你添点凉水。”
“不用了,温度正好,其实我很感激你,你为了筱寒的成长付出了太多。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筱寒得了胃癌,作为一个父亲,说实话,从来就没有这么失败过,今天我去看筱寒,听到筱寒对我说的话,又看到过去我的所作所为,我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哎,可是咱们都变了,该来的总会来,但为什么会这么快?”
“是啊……你变了,我变了,筱寒变了,一切的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