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夫人被潘如意的话炸的七荤八素,又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
潘如意连忙掐住她,娘!
潘老爷抖着手,让她出来,让那个逆女出来!
裴思远给潘如意使了个眼色,潘如意只好放开潘夫人,咬了咬牙,去找潘如芸。
潘如意一路寒着脸进了潘如芸的院子里,潘如芸这会正在花廊下散步,花廊下原种了两株朱藤,春天的时候会开出紫色的花,潘玉良小的时候,潘如芸跟她经常牵着潘玉良在树下玩,给她编出紫色的花环。
便是潘府改建,潘老爷念及旧情,这两株朱藤也保留了下来。
只是现在早已不是花期,她们姐妹三人也都出嫁,无人打理,原本繁茂的朱藤也露出衰败之相。
潘如意站在不远处看着潘如芸,还是喜儿先现了她,对潘如芸道,大小姐,二小姐来了。
潘如芸撇了潘如意一眼,随即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下自己走路。
你说,你们二小姐也真有意思,你瞧她的脸色,明明不待见我啊,偏偏又放不下,见了我她自己又不痛快
潘如芸说着竟笑了起来,像是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般。
喜儿不知道她怎么还笑得出来。二小姐似有事找您。
潘如芸这才停了脚步,转身面对着潘如意。
潘如意走近,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潘如芸先开口,又是良儿让你来的?
潘如意的手抖了抖,若不是顾着她的身子,她真想甩她一耳光,好让她清醒清醒。
潘如意道,司令府送休书过来了,父亲让你去前厅。
潘如芸神色一凛,你什么意思?
潘如意道,这里面没我什么意思,我早说过,你终会害人害己,是你自己偏不听。
潘如芸忍着气,潘如意,我是你大姐!
潘如意有些疲惫,潘如芸长她好几岁,该劝的该说的都已经讲过了,她闭了闭眼,轻声说了句,父亲在等你。
说着也不待潘如芸反应,自己便转身离开。
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喜儿忧心地看着潘如芸,小姐,这该如何是好?
潘如芸抿抿唇,去前厅。
潘如芸一到前厅,潘老爷便把那封休书甩到了她脸上,什么父女情深这时通通不作了数。
潘如芸看了掉在脚前的休书,喜儿连大气都不敢出的连忙捡起来递给潘如芸。
潘如芸把信封拆开,是沈晏均的字迹,言辞并不激烈,结果却让人惊心骇瞩,开头的休书二字,以及最后落款的沈晏均三字,上面还盖着沈晏均的私章。
潘老爷拍着桌子指着她,你都干了些什么?!
裴思远跟潘如意都不作声,潘夫人抽抽噎噎,她连生三个女儿,眼看着潘家就要绝了后,这好不容易潘如芸说愿意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姓潘,她正高兴着,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芸儿,你妹妹说是真的吗?你你
潘夫人说了两句话便抚着心口,一副喘不上气来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
潘如芸看着潘如意,你说什么了?
潘老像又拍了把桌子,你别管她说了什么,你都做了什么?
潘如芸咬咬唇,抬着头直视着潘老爷,是,这孩子不是沈晏均。
话音才落,潘夫人便大声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嚎,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潘如芸被潘夫人哭的头疼,忽然高声道,别哭了!
或许潘如芸在人前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话,如今她这么一喊,倒把潘夫人给镇住了。
她脸上写着不耐,潘夫人愣愣地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
潘老爷深吸了口气,眼下也不是追究态度的时候了。
他沉声问,孩子是谁的?
潘如芸抬着脑袋,不卑不亢地道,孩子是姚元春的。
潘老爷一听,伸手便将茶几上的杯子扫落到了地上,混账东西。
他想了想,又看着喜儿问,我撞见的那个人是姚远春?
喜儿身子一抖,正不知道如何回答时,潘如芸已经先答道,是。
潘老爷想杀人的心都有,他不能对潘如芸怎么样,对喜儿却不手软。
好你个欺上瞒下的贱人,来人,给我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一直没有说话的裴思远无奈地看了潘如意一眼,潘如意闭闭眼,叹着气,如果让她选,她真不想看见眼前这一幕,潘如芸也是,潘老爷也是。
喜儿跪在地上嗑头求饶。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大小姐,您救救我,求您了
潘如芸一声不吭,由着喜儿拉着她的裙摆求着饶。
潘老爷怒意难消,大喝一声,还不快给我把她给拉下去!
潘如意道,父亲,当务之急不是找谁算账,赵副官还在偏厅等着。
他一直不走,那意思很明显了,今日这休书他一定要让潘如芸签了字好拿回去。
潘如芸道,好他个沈晏均,想过河拆桥,门都没有。
说着拿起手上的休书便要撕,潘如意站起向,大声道。
潘如芸!你还没疯够吗?你自己做了多少荒唐事要我这个做妹妹的来说吗?沈晏均是给了良儿多大的面子,才一直忍容你,才会让我来劝你离开,可你看看你自己,你都干了什么?
潘如芸道,不,若不是我,他哪里能娶得到良儿,他感谢我还来不及,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潘如意都快被她气得心口直犯疼,潘如芸,你是不是想拖着整个潘家的人陪你一块去死才罢休?
潘老爷皱着眉,看着潘如意道,如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潘如意咬着牙看着潘如芸一字一句地道,我的意思是,让大姐现在立刻马上把这份休书签了给赵副官带回去,否则沈司令跟沈夫人追究起来,莫说我们这些毫不相干的人了,就连平日里他们百般疼爱的良儿也会受到牵连。
潘如芸道,所以你现在是为了你自己跟良儿,要我签这份休书做下堂妇?
潘如意毫不客气地说,你能拿到这封休书,都该给良儿三叩九拜,谢她在司令府还有几分脸面,以至于他们没把事情做得太难看,否则你早该被拉去沉塘了。
潘如意的话虽然说的十分不近姐妹情义,潘老爷却听得清楚明白,也似被点醒了般。
他看着潘如芸道,如芸,你先把休书签了。
潘如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父亲,您也要逼我?
潘老爷沉默了片刻没有吱声,过了一会直接喊了人,来人,把我书桌上的印油拿过来。
潘如芸一惊,父亲,您要做什么?
潘如芸太了解潘老爷了,这世上不管是谁,一旦与他利益冲突,他谁都能下手。
家里的下人很快捧着印油进了厅里,双手奉在潘老爷面前,头也不敢抬。
潘如芸看着潘老爷,摇摇头,不,父亲,您不能这么做
潘老爷盯着她,沉声道,来人,给我按住大小姐!
潘老爷一声令下,立即有人按住潘如芸,她现在胎还没做稳,也不敢太挣扎,只是极立的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潘老爷拿着印油上前,不由分说,直接拿着她的拇指拭了印油,然后直接按到了休书上。
潘如芸只来得及出一声凄厉的喊声,父亲,我是您亲女儿。
潘老爷放开潘如芸的手,家里的下人接走了潘老爷的印油,只剩休书在他手中。
潘老爷拿休书的手也是抖着的,他把休书折好,塞回信封,沉默地把信封递给裴思远。
你你拿去给赵副官。
裴思远接过信封,看了一眼潘如意,后者冲他点了点头,裴思远便拿着休书去了偏厅。
潘老爷看着还着挣扎的潘如芸,沉吟了片刻,又道。
把大小姐关去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去看她!
潘如芸不可思异地看着潘老爷,潘夫人也在一边哭天喊地。
老爷,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芸儿现在有了身子,她受不住啊。
潘老爷不为所动,潘夫人又对着潘如意道。
如意,你快求求你爹,你大姐身子不好,不能去柴房那种地方
潘如意掀了掀唇,但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潘老爷主意已定,潘夫人哭也没用,他斥责着家里的下人,还不快去?
下人们再也不耽搁,拉着潘如芸便下去了。
喜儿跪在地步瑟瑟抖,连潘如芸都被关去了柴房,她不知道潘老爷会如何对她。
喜儿!
喜儿一抖,只能不停地给潘老爷嗑头。
你从小就跟在如芸身边照顾她,你便是这么照顾的?
喜儿哭着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大小姐的话奴婢不敢不听啊。
这边喜儿正哭喊着,裴思远已从偏厅回来,对着厅里的众人道,赵副官拿着休书已经离开了。
潘老爷又大吸了口气,说!那姚元春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又遇上的?你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要是敢说半句假话,我定饶不了你。
喜儿连忙将这么多年来,重晓楼跟潘如芸之间的收缠说了个一清二楚,都这个时候了,潘如芸都自身难保,喜儿不敢不说。
待她说完,潘夫人简直不敢相信潘如芸竟能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
潘老爷扶着椅子坐下,整个人都颓了下来。
来人,把喜儿也拉去柴房一并关着,不准给她们饭吃,也不准给她们水喝,谁要是敢再在府里阴奉阳违,我饶不了他!
潘老爷似泄愤般说的咬牙切齿,喜儿很快被拖了下去。
潘夫人还想再劝,再怎么着潘如芸也是她女儿,她肚子里还有孩子,那是潘家的后,是她的盼头。
老爷,芸儿的身子可受不住啊,她现在怀着身子,你不能这么关着她不给吃喝啊。
潘老爷猛地一拍桌子,孩子?你还想让她把这个孽种生下来不成?你潘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潘如意早过了得知潘如芸的事情时的震惊期,她看着潘老爷问。
父亲的意思是?
潘老爷抓了把头,一边的桌子上还放着潘如芸爱吃的小食,是潘老爷托人弄回来的。
这会儿潘老爷正看得碍眼,桌上的东西被他尽数扫到了地上。
父亲
潘老爷道:这个孩子不能生,沈晏均的休书里也没说其他,外面若是传出什么,咬死不认便是。
潘夫人道,可芸儿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而且她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潘如意看着她道,母亲,你怎么跟大姐一样的糊涂,父亲说的对,这个孩子大姐不能要。
您得为良儿考虑考虑,除非你想让良儿也被休回来。否则的话,大姐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你让良儿在司令府要如何自处?沈司令跟沈夫人又会如何看她?
如果良儿没有嫁给沈晏均,潘如意定会看在姐妹情义上劝潘老爷把潘如芸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留下,大不了结果便是潘家跟司令府因亲成仇,从此在晋城路会走的难些。
可是潘玉良临盆在即,潘如芸这个孩子便是万万要不得。
因为潘如芸,潘家跟司令府很有可能会翻脸成仇,但潘玉良又夹在里面,这关系便微妙起来。
潘家既是潘如芸的娘家,也是潘玉良的娘家。
潘老爷若是还念着潘玉良,若是现在还不想跟司令府翻脸的话,潘如芸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就留不得。
潘夫人看看潘如意,又看看潘老爷,潘老爷也明显是潘如意这个意思。
潘夫人不死心地问,这个孩子真留不得吗?
潘老爷沉声道:留不得!
因为沈晏均的这封休书,潘府已经人仰马翻。
潘如意跟裴思远也没在好府上久留,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等出了潘府,潘如意才道,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裴思远说,父亲父的事。
潘如意这才想起来,她回过头,看了眼潘府的大门,想了想道,算了,还是改日再说吧。
说完两人便直接离开了,路上的时候潘如意问裴思远。
沈晏均明明说好了让我来做中间人,怎么会突然就送了休书过来?
裴思远想了想,有可能你大姐的事司令府的人已经知晓了。
潘如意一想,觉得裴思远说的也有可能,她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只希望良儿别受到什么影响。
裴思远安慰她,沈晏均会护好她的,你放心吧。
潘府人仰马翻,司令府闹出的动静也不小。
沈夫人最气的还是沈晏均,抖着手指指着他,一副随时都快晕过去了的样子。
这司令府的脸面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沈晏均道,娘,您消消气是我考虑不周,想的太多,反而顾此失彼。
沈夫人冷哼一声,你想的太多?我看你是成日只念着良儿,什么事都可以抛在脑后吧?
沈夫人果然要牵怒了!
沈晏均低着头解释说,良儿只是我考虑的一小部份,更多的还有一些别的原因。
沈夫人责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都有些什么原因!?
沈晏均道,娘,虽然整个晋城的兵力有八成都在我们手上,但这八成兵力成日里吃的喝的用的都是银钱,潘老爷虽然是民,但他可是晋城富,若非他这么些年来的支持,我们在财力这一块恐怕早就力不从心了。
沈晏均的这番话半真半假的,营里的吃穿用度上的确是费钱,但也没有像他所说的般,要靠着潘老爷撑下去。
若是沈司令在,大概是能现他的话里的漏洞。
但沈夫人对军营并不了解,只知道那么多人在一块,吃喝的确是费钱。
她想了想,缓了脸色道,你说的是真的?
沈晏均道,娘,您想想,我有必要为了良儿忍她这么久吗?我即便是跟潘府翻脸了,良儿不还照样是我的夫人,他潘府还能把人抢回去不成?
沈夫人点点头,觉得沈晏均说的有几分道理。
沈晏均又道,娘,休书既然已经送过去了,后面的事情潘老爷会看着办的,这件事是她潘如芸对不起我,潘老爷既使想护短也要看看沈晏均的身份再说,我们占着理,行事还方便一些。
沈夫人被气得头痛得很,不过仍是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沈晏均,你什么都有主意,若不是我现了,你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吗?说着沈夫人又气愤的拍着桌子,把桌子拍得砰砰直响。
沈晏均道,不会,我原本打算这几日便把这事给解决了,找潘府的二小姐来府上也是为了此事,只不过娘先了一步。
沈夫人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又问他,良儿那边怎么样了?
沈晏均道,良儿也被气的不轻,梁医生看过后说有些郁结于心,不利于身体。娘,儿子知道这件事您着恼,但还希望娘看在良儿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不要牵怒于她。她还小,什么事都是听我的主意,潘如芸的事,她也是全然听我的。
沈夫人想想也是,潘玉良还小,能做到这般也十分不易。
她道,行了,娘会尽量不牵怒于她,你先回去照顾她吧,再过一个多月便要生了吧。
沈晏均点点头,是快了。
沈夫人大叹口气,你告诉她,让她放宽心,她大姐的事情,我不会怪她,司令府若是有人说半句闲话,我就剥了他的皮。
沈晏均弯腰朝沈夫人鞠了一躬,儿子替良儿谢谢母亲。
沈夫人摆摆手,你回去吧,我也累了,去休息会。
沈晏均看着柳衣扶了沈夫人进了里间才从沈夫人的院子退出去,他回去的时候潘玉良已经睡下了。钱珠儿还在房里看着,怕她突然醒来。
沈晏均进去之后放轻了脚步,轻声对钱珠儿说,你先回去吧。
钱珠儿点点头,起了身。
钱珠儿刚走,床上的潘玉良便不舒服的哼了声,沈晏均连忙坐到床边轻轻地拍着她肩,安抚她。
她现在肚子大,既便是心情舒爽的情况下睡的也不大好,没有别的事情也总担心着肚子里的孩子。
一会担心自己睡觉姿势是不是正确的,会不会压着孩子。
觉得姿势对了,她自己又睡得难受。
沈晏均心想,她要是知道休书已经送到了潘府,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反应。
果然,潘玉良两刻钟的时间都还没睡到便醒了,她挣扎着要起身,沈晏均只好将人扶起。
娘找你何事?
沈晏均看着她,有些犹豫着要不要把事情看着她,潘如芸的事情他是有些等不了,但看着潘玉良现在这样难受,他又有几分后悔。
被人说几句又何妨?
总比现在看着她这样难受着强。
沈晏均不吱声,潘玉良便忍不住往不好的方向猜去。
娘知道了?
沈晏均想了想后点点头。
潘玉良身子抖了一下,抓着沈晏均的手问,那娘怎么说?她会不会对大姐
潘玉良知道,很多府上都留着私刑,特别是对于这种事情,晋城里也传过不少。
从前她便当这件是离奇的故事听着,骇人得紧。
沈晏均道,娘让我写了封休书送去了潘府,其他的话也没有多说,大概还是念着几分旧情,没有做得太狠。
潘玉良长长地松了口气,潘如芸被休的事情,原本沈晏均就同她说过,就这几天的事情,她因为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听到他这话倒也没有太难接受。
两人正说着,赵副官已经带着休书回来了。
红衣在门口说了句赵副官求见,沈晏均便对着潘玉良道,我去看看就回,你坐一会。
潘玉良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赵副官是带着休书来的,沈晏均拆开后一看上面只有潘如芸的手指印,并无签字,大概也猜出了潘府的情形。
属下在潘府撞上了潘二小姐跟裴少爷。
沈晏均点点头,是他让潘如意去的,这也不奇怪。
沈晏均收好休书,行了,你下去吧。
说着又道,对了,重晓楼那边你让他赶紧换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