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裴醒来的时候，小八正蜷在旁边的柜子上。
陆忱佑站在床边看着她。
阮裴看了他们一眼，视线缓缓转移至趴在床上的人身上。
似是察觉到动静，林清芒很快就醒了。
阮裴精致的小脸已经白到没有了血色，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看着很是乖巧。
乖巧到让人心疼。
见她醒来，林清芒眼里闪出欣喜的光芒：“小裴，你终于醒了。”
“我……怎么了？”
阮裴怔怔开口，瞳孔没有焦距，木然地抬起手，低头看着自己扎满针眼的手背。
林清芒眼眶酸涩，几近艰难地道：“你没事，就是最近没有休息好。”
他该怎么跟她说？
说她和楚楚一样，也患上了一样的症状？
甚至，情况比楚楚更为严重……
林清芒不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以为会没事的。
以为会没事……
终究是他以为而已。
是他们因为一己私欲害了她。
霍阎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眼里冒着血丝，俊美的脸上尽是疲惫和惶恐。
见阮裴醒过来，他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但当她转过头看向他时，他却是不由得心头一跳。
几天不见，她的脸好似变得越发小了。
原本就白，现在更是没了血色，白的透明，跟风一吹就飘走的纸片人般，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阮裴看见他，似乎是想强撑着起身。
可身上的力气却完全不足以支撑起她做这个动作。
最后，她索性放弃，对霍阎无奈地笑笑：“对不起，我浑身没有力气……”
霍阎听的眼泪差点就夺眶而出。
他眼睛酸涩的厉害，大步走上前，哽声握住她的手：“不要道歉，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既然什么都没有做错，那为什么要道歉呢？
他看着她，眼里蓄满血丝，充斥着心疼。
阮裴看着他，眼底却盈满冷笑，泛着讽意。
是啊，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那为什么要剥夺她活着的权利呢？
错的从来就不是她，不是吗？
霍阎和林清芒两个大男人眼眶红了，几乎下一秒就要流出悔恨的泪水来。
阮裴冷笑盈盈，病弱的眉眼却微微蹙起，将手从霍阎手中抽出，黑长的眼睫害怕地颤动起来，将自己瑟缩在一起：“可……可以不要碰我吗？”
霍阎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不是因为她对他的疏远，而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而流露出来的害怕的神情。
他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
在记忆里，她一直都是明艳且鲜活肆意的。即便是面对丧尸围城，也依旧能面不改色作出判断。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竟然会露出这样害怕的神情。
她像是很没有安全感，将被子拉了上去，将自己紧紧包裹住，目光无神，嘴里还不断喃喃：“我……我有点冷……”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透露出一丝迷茫，眼神空洞洞的，表情木然。
巨大的闸刀狠狠落下，将心脏切开，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残缺的心脏隐隐还能看见跳动。
林清芒强撑着心里的痛楚，闭上了眼：“小裴……”
男人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和悔意。
阮裴却怔怔抬起头，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哭啊？”
她歪头，嘴角扯出笑：“不怪你啊。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不……不要再说了。”
她每说一句，都像在他心脏刺上一刀，狠狠的，拔出来带着血，却不留任何肉沫痕迹。
林清芒摇着头，近乎崩溃的嘶哑出声，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不要哭。我没事的。”阮裴嘴角扯出虚弱的笑，只是脸色的苍白并没有带来很好的说服力，看的林清芒心脏越发绞痛。
小八替阮裴补完妆，又蜷起尾巴卧到了陆忱佑肩上。
一人一统意外和谐的聊着天，同其他三人的画风全然不同。
“陆兄，你怎么看？”
小八推了推脸上并不存在的金丝眼镜，冷静分析道。
陆忱佑神色淡淡，缓缓吐出两个字：“有病。”
也不知道是在说这两个男人还是小八。
小八自觉将其归类为骂霍阎和林清芒。
于是它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陆忱佑瞥了它一眼，又将视线收了回来。
一个两个，全都有病。
除了阮阮。
霍阎拳头都不由得握紧了，声线发哑，做出承诺：“小裴，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阮裴抬头看了他一眼。
治好？
她垂下眼帘，眼睫轻轻颤动，像是翩然欲飞的蝴蝶，轻声道：“不用了。”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霍阎眼睛不由得一红。
又听她说：“如果我死了，你们帮我火化吧。”
“我现在这个样子肯定很丑，我不想死的太难看。”
“变成骨灰就不会有人看见我的脸了。”
她说的轻松，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眼神却是怔忪无神的。
这让林清芒两人心被揪得更紧。
她又道：“让楚楚代替我好好活着吧。”
“我死了，至少还有她陪着你们。”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可你们不能没有楚楚。”就像鱼离不开口水，狗改不了吃屎。
她一句一句地叮嘱着，絮絮叨叨的，说的格外平静，像是在交代后事。
她每说一句，霍阎和林清芒的呼吸就不由得疼痛几分。
到最后，眼泪已经蓄满眼眶，红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