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裴的话落在耳边，陈祐手指哆嗦，每翻一页文件神色便要僵硬难看几分。
到最后，身体都开始微微发颤。
文件里面，一张一张俱是他们跟踪阮裴的照片与资料。
怕阮裴看不懂似的，右上角还贴心地附了字迹说明。
字迹很眼熟，从起笔，到收尾，陈祐都再熟悉不过。
字一句一句，刺激着瞳孔。
他喉结蓦然滚动，几乎是颤抖着手把资料全部翻完的。
“怎么样？是不是很眼熟？”阮裴冷眼看着，淡淡问出声。
陈祐白着脸，颤手举着文件，看向她，眼中尽是不敢置信：“这些真的是小晴姐姐给你的？”
里面的字迹话语讽刺又恶毒不已，完全不像是阮晴的性格。
“不信？”
阮裴扬眉，直接拿出手机，点开信息记录给他看。
“这号码，总不会错了吧？”
陈祐看着手机屏幕上一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数字，不由得嘴唇微颤。
他后退一步，瞳孔紧缩，胸脯剧烈起伏着，就连呼吸也觉得灼痛异常。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很好玩？”阮裴忽然笑了，嘴角却依旧带着恶毒的弧度，“难道这就是你们取乐的方式？”
但陈祐却有短暂的恍神。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刚刚好像看见……她在哭。
陈祐看见她眼角泛出的点点泪光，不由得一愣。
好像……不是他的错觉。
她是真的哭了。
忽然，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般，有些难以呼吸。
他不由得喉咙微微干涩起来。
明明她已经赢了。
但为什么？那张脸上会显露出这样难过的表情。
……
原先跌落的好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上涨，甚至隐隐有更高的趋势。
小八给阮裴滴完眼药水，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转头看向陈祐，不由得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该不该嘲笑他。
阮裴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机械音，不动声色眨了眨眼，偏过头去。
陈祐在这个角度能看见她眼角闪烁出来的晶莹泪花。
“你……”
陈祐浑身一僵，情不自禁靠近她，张了张唇。
阮裴却一手拂开他伸过来的手，冷声呵道：“别过来！”
陈祐抬起的脚步顿时停住，站在原地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她忽然偏过头来，晶莹的泪珠顺着白皙脸庞滑落滚下。
她眼角闪着细碎的水花，忽然笑了，目光饱含讽刺：“你们赢了。”
陈祐胸口像是忽然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了般，闷闷的，难受至极。
脸上的巴掌红印还未消退，火辣辣的痛意犹存，却比不上此刻心脏的闷痛感。
所以刚刚那个恶毒的她，都只是她为了包裹自己露出的尖锐外刺，是她营造出来，保护自己的假象，并不是她真正的面目。
对吗？
阮裴听到他的想法，微笑：不对。这就是她的真面目。
那也就是说，阮裴对自己，其实并不是没有感觉的。
心里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感受，陈祐嘴唇翕动，脚步往前微微挪动几步：“阮裴，我……对不起。”
阮裴却往后退了几步，眼角的泪落下，摇头：“你别过来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们。”
“也求求你们，别再来找我。”她忽然闭眼，泪水顺着面颊滑落，凄美且无助。
“你们赢了。”
她哽咽出声，攥住包的手一紧，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转过身跑开。
陈祐下意识便想追上去，脑海里却蓦地出现她刚刚闭着眼睛流泪的无助模样，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他有什么资格再追上去？
一切都是他们的错啊。
阮裴自始至终，都是被耍的那个。
陈祐闭上眼，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他从来没有像这样一刻后悔过。
一切的相遇，都是他们的欺骗使然。
……
阮裴跑了一段路，忽然慢下了脚步。
旁边是一家装潢精美的甜品店，很清新明朗的风格。
阮裴的注意力顿时就被吸引住了，她不由得停下脚步。
然后蓦地一转方向，推门走进甜品店。
***
外面的重金属音乐动感十足，嘈杂无比，包厢内却出奇的安静。
房间没有开灯，幽暗一片。
三个男人各自坐在沙发的一角上，身子微屈，隐没于阴影中。
寂静中，忽然有人开口了：“怎么办？”
回答他的是沉默。
显然，大家都对摆在眼前的问题束手无措。
“如果，我们当初没有定下那个赌约，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黎振霆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有些沙哑。
其他两人俱静默了下。
陈祐答道：“可能吧。”
“不过那样的话，我们就不可能会跟她产生交集了。”
正因为有那个荒唐的赌约，他们才会主动接近她，了解她。
并且……
喜欢上她。
“这个文件，真的是阮晴给她的？”傅子川揉了揉眉心，眼冒血丝，一张俊脸上尽是疲惫，指着茶几上的文件道。
陈祐沉默了会儿，点头：“我看过了，上面确实是她的字迹。”
“而且……”他顿了顿，喉咙忽然发涩，似乎有些难以说出口，“阮裴给我看过他们之间的信息记录。”
他当时不敢置信，又特地黑进了网络去找两人的聊天记录。
结果却看见了更令他背脊生寒的东西。
——阮晴：我不信会有人真的对真相无动于衷。你还是直面现实吧，仔细看看自己的狼狈和可笑。
……
此类种种，话中夹带各种嘲讽与莫名的优越感，实在让他无法相信，这竟然会是阮晴会说出来的话。
在他心里，她一直都是那个在小巷中从混混手中毅然决然救下自己的女孩。
在他的印象中，阮晴也一直都是善良的，坚强的，并且积极向上的。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的变了。
变得不再像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
傅子川蓦地阖上眼，背靠沙发，沉沉吐出一口浊气：“我们的赌约，就到此结束吧。”
其他两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算是默认。
他们已经走错了第一步。
一步错，步步错。
伤害已经造成，无法装作消失或者看不见。
他们只能竭力弥补。
只是……
她再也不会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