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婕妤垂下眼眸，继续道：“嫔妾不愿入宫，却违逆不了父亲的决定，因为这张脸，进宫时也曾得宠过一段时间，却止步于婕妤。”
那是，赵玉楼压根儿就不喜欢清冷美人那一挂，新鲜劲过了就没了，除非美人有绝世容貌，就像当初的丽妃，性子再糟糕不也受宠三年？
还有自己，明知道她自私虚荣，还不是什么都不说，只看着她这张脸乐？
贪花好色的男人，真是叫人牙痒痒……
沈如烟脸色不太好看，直接扯破了手中的帕子。
这一声叫两人都回过神来。
沈如烟道：“容婕妤不会只是想叫本宫听故事吧？”
“不是。”容婕妤道，“皇后娘娘是嫔妾的堂姐，也是……嫔妾幼年最崇拜喜欢的长姐，她本该肆意翱翔，却心甘情愿将自己困于囚笼，只因为那囚笼华贵美丽，万人之上，从她嫁给皇上那一刻起，嫔妾就不喜欢她了，在入宫后……就更恨她，旁人求之不得的自由，她却嗤之以鼻，视如草芥。”
即便说着这样的话，容婕妤的情绪起伏却依旧不大，只有垂下双眼中的些微闪烁能露出她几分波动。
沈如烟这回是真的意外。
“大伯最不爱玩弄权势算计什么，更不会将自己的女儿当做棋子，长姐能嫁给皇上，只能是她愿意。”容婕妤轻声道，“我羡慕她，又讨厌她，她拥有我想要的一切，却从不珍惜，我以为她终是被浮华迷了眼，所以愈发恨，可……我竟才发现，好像另有隐情。”
沈如烟怔了片刻，迟疑着点了点头。
见状，容婕妤道：“所以……皇后娘娘是身有旧疾，才时有病痛，年前那回，也是牵动旧疾复发？”
“是。”
“……是她嫁人前，在边疆……在战场受的伤？”容婕妤声音有些干涩。
“是。”
容婕妤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她本就是个聪明人，之前已经有了猜测，来问沈如烟，也不过是为了证实罢了。
她怔了片刻，才起身道：“今日多有打扰，也多谢贵妃解惑，嫔妾告退。”
沈如烟点了点头。
她同容婕妤也没什么话说，虽然对方说了不少她的经历，可关系摆在那，她又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更不会安慰什么。
能进宫的人，谁又不是这样呢。
容婕妤不是异类。
容婕妤离开后，她又叫奶娘将两个孩子抱来了，他们就快满一岁了，周岁宴也在准备了，如今的两个孩子更水灵不少，偶尔嘴里还能蹦出几个字来。
“主子，季太医来请平安脉了。”这时，沉雪进来道。
沈如烟嘴角一抽：“请他进来吧。”
谁家的平安脉一天一请呢。
就这样还想瞒着她，真拿她当白痴了。
季良进来行礼后也不多话，放下药箱就诊起了脉。
“主子脉象平稳，身子也稳健，只是先前刀伤带来的亏损还是不可小觑，必要好生养着，轻易也不可吹风受寒。”季良收回手道。
沈如烟点头：“我的身子……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呢？”
季良一顿。
“这毒……什么时候能解？”沈如烟换了个问法。
沉香几人面色微变，却都没说话。
季良想了想，如实道：“那人的医术不在微臣之下，在不知毒药具体配方的情况下，微臣只有五成把握，但若稍有差错，只恐适得其反。”
他难得没有像以前一样抬高自己的医术，而是实事求是的回答，可这也恰恰证明她身体里这毒的难搞程度。
沈如烟点点头，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算难接受。
“那若一直养着呢？”
“微臣近日正在潜心研究您体内的毒，眼下颇有些成效，若在此基础上养着，三年五载、十年二十年……不定。”季良很是坦然的说了几个数。
闻言，沈如烟叹了口气，一脸郑重的看着他：“那你一定要努力啊。”
季良嘴角一抽：“主子放心，微臣定会倾尽全力为您解毒。”
身家性命可都在你身上呢，我敢不努力吗。
沈如烟一脸诚恳：“幕后那人躲不了多久，等找到他了，想必就能找到我身上毒的配方了，你先提前吊着我的命就好。”我真的不想死啊啊啊——
不过三年五载已经很长了，以赵玉楼现在的搜查程度，那人藏不了不多久，所以在季良这里探了底后，她心下放心了些。
季良也松了一口气。
倒不是为了自己不用太努力，而是沈如烟情绪还算稳定。
要是在这时候给她弄的心情抑郁，他指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所以在顺势给两个孩子请过平安脉后，他临走之前，由衷地、发自内心的对沈如烟道：“主子心性坚韧，远非常人可及，微臣拜服。”
沈如烟眼睛亮了起来，面上还算淡定的开口：“你放心，我相信你，也一定想得开，心态平稳嘛对不对，我会的。”
季良笑眯眯道：“主子聪慧，正是如此。”
堵不如疏啊。
他们给人治病的，最重要就是被医者配合，若自己都郁结难平，那最终只会事倍功半。
沈如烟也笑眯眯的目送他离开。
心性坚韧啊……
从来没人这么夸过她呢，还是出自季良这样的聪明人之口。
见她始终笑眯眯的，比之前心情更好，沉雪几人对视一眼，都在心里犹疑不定。
——果然还是要会说话？
可她们也不是没夸过，主子笑的可没有现在灿烂啊。
沈如烟没理她们的眉眼官司，等用了午膳，两个孩子也睡着后，就跑去前头找赵玉楼了。
在受伤后她就没来过前面了，金华宫的赵玉楼她有点看腻了，看看乾清宫的洗洗眼睛。
她现在身子虽然还不算多好，多走几步就要大喘气，不过精神尚可，季良也说出去走走晒晒太阳更好。
她兴致盎然的往御书房走去，近日苍白的面色罕见的有了些红润。
“见过宸贵妃。”
身后一道男声响起，有些耳熟。
沈如烟转过身，献王正站在几步开外，向她拱手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