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真的决定要背叛我,弃我而去?”媚月狐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对她说出这些话,她以为他早就埋葬了当初的那份天真和善良,不会再对那些凡人有仁慈怜悯之心。
但现在她才明白过来,他一直以来不过是在做戏罢了,装出来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心里面却早已对她越来越疏远,原来,他早就不情愿这样一味地顺从臣服于她了。
“阿云从来没有背叛过主上,从前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云子见几乎从没像现在这样直视着她的眼睛说话,他从来只知道避开她的目光,不敢让她看清自己的心,“阿云只是不希望,主上为了自己的一个执念,就去残害那么多无辜凡人的性命,他们明明什么也没做错。”
“所以你觉得,错的是我?”媚月狐冷笑着问。
云子见的眼中满是忧愁和无奈,如今是非对错都不重要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劝她不要一错再错下去。
“种其因者,须食其果。主上,阿云求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了,收手吧。”
媚月狐听后不为所动,依旧放声大笑起来,“哈哈……世人皆说,狐狸生性狡黠,为何你却如此愚笨?那些人真的无辜吗?呵,他们不过是那些捉妖师用来降妖的借口,他们每杀一只妖,人们就会对他们又跪又拜,歌功颂德。他们就是真的善良吗?他们不过是利用妖来满足自己的私欲,你想放过那些人,你可曾想过,若是你落到那些人手中,他们会不会放过你呢?”
自古以来,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人和妖,是永远不可能相容的。
云子见一阵沉默,回忆中的一幕幕不断闪现,让他觉得脑子乱成一团,恍然之间,他仿佛看见,江离落在他面前对着他笑。
“我相信子见不是妖,就算你是妖,我也相信你是善良不害人的好妖。”
她的一字一句,让他的心像被针扎一样,带来一阵一阵的隐隐刺痛。
他终究是辜负了她的信任,他不是她所认为的好人,而是想害她欺骗她的恶妖。
云子见用力地咬了咬嘴唇,下定了从未有过的决心,誓要与那如傀儡一般的自己彻底诀别,“主上,阿云自知无论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主上的想法,阿云从今往后,也不会再帮主上作恶残害生灵,阿云就此拜别,主上,请多保重。”
他转过身离去,每一步都走得毫不犹豫。
“站住!你竟然敢背弃我们主上!你若再往前走一步,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纤纤和樱宁伸出尖利的狐爪,想替媚月狐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叛徒。
云子见也似乎早就料到她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从衣袖间取出来一把玉骨折扇,转眼就被他变化成一把锋利的短刀,他扬起自己那条雪白的狐尾,丝毫没有顾虑地砍下了一截,鲜血立即喷涌出来,将雪白的狐尾染成了红色。
纤纤和樱宁看得目瞪口呆,媚月狐眼里也满是惊异。
白狐断尾,如同舍弃了半条命和半世修为。
他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月狐洞主,这些年来,我为你杀的人……那些数也数不过来的人命……加上如今,我这半条狐尾和我的半条性命,你的恩情,就此还清,从今往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再无瓜葛……”云子见强忍着锥心刺骨的断尾之痛,声音和薄唇都不住地颤抖,可他不后悔,甚至对自己做出的决定感到高兴。
他终于,是他自己了。
媚月狐也没再打算拦他,一言不发地望着他步履蹒跚地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看着地上那断染着血的狐尾,她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琥珀色的瞳逐渐变得暗淡无光。
走出月狐洞的云子见已是冷汗淋漓,脸色惨白,可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拖着孱弱无力的身体往前走,边走,边露出来莫名欣慰的笑容。
从今以后,再没有什么狐妖阿云了,他不再是那为虎作伥的傀儡,也不再是那冷血无情的异类,他只是云子见,只是那个祖籍青州,爱做金榜题名梦的白面书生,云子见。
恍惚之间,他又想起了江离落,只是自那一别,也许今生再也见不到了,但若是可以,还真的想再见她一面……
陵阳山医阁的弟子们素日清闲自在,今天却是不同,因为下山归来的慕月白和百里风临都受了伤,医阁大师兄李乐然便使唤起手下的师弟们忙活起来,又是煎药又是试针,生怕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嘶……轻点儿!”风临趴在床榻上,脱了上衣让离落给他涂药,可离落笨手笨脚的,反倒不小心弄疼了他。
“对、对不起啊师兄……”离落将涂在他后背上伤口处的药膏用指尖轻轻抹开,看着眼前有些血肉模糊的伤口,她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儿了,“都是我不好,相信了妖的话,害得你受伤……”
风临将脸贴在舒适的软枕上,其实他早就没为这个生气了,他反而还觉得自己够笨的,没有先下手为强,让那个可恶的妖孽有机会偷袭。
总之,以后若再见了那只臭狐狸,他非将它剥皮拆骨不可。
上完药后,顾秀拿着些细纱布走了进来,“抹完了药用这个将伤口包扎起来好得会更快些。”
离落却不懂如何包扎,只好麻烦顾秀代劳,顺便问道,“月白师兄的伤势怎么样了?”
顾秀一边帮风临包扎起伤口一边回答:“他在隔壁,你就放心吧,有李师兄照顾,没什么大问题的。”
离落撅起小嘴嘀咕着:“就是有他才怕有问题……”不管了,她还是亲自去看看比较放心!
趴着的风临见离落问完慕月白的事就匆匆跑出门去,身子不自觉地一抬,双臂稍一用力就疼得不行。
“哎呀你别乱动,本来这伤就深,不好好养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得稳剑。”顾秀虽不知道他想干嘛,却还是下意识地阻止道。
风临也只好继续老老实实趴着,俊脸上挂着的表情却似乎有些不太愉快。
“月白师兄!”离落跑到隔壁屋里,慕月白也已经脱下了衣衫端坐着,李乐然在他背后正要给他上药。
“小落师弟,你来啦,”李乐然手里拿着药瓶,只欲抹上慕月白背后那几道触目惊心的爪痕,嘴里还问,“风临师弟如何了?要不要紧?”
“嗯……顾秀在帮他包扎了,应该没什么大碍……”离落小声地回应,边一步步往李乐然身边靠。
“什么没大碍啊,习武之人伤了琵琶骨可不是闹着玩的,需要好好休养才行,你回去记得叮嘱他,短时间内千万不要再练剑了。”
李乐然的话离落表面认真听着点着头,但其实有句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说出来,踌躇许久才开口,“那个……乐然师兄,我可以帮月白师兄上药吗?”
李乐然愣了一下,然后疑惑不解地盯着她。
“因、因为月白师兄是为了救我们才被狐妖抓伤的,我心里头实在是过意不去……”离落支支吾吾道。
李乐然也没多想,笑着点点头,将手里的药瓶塞到她手里,“那你仔细些,我去外头看看药煎得如何了,若是过了火候,那药效可就不好了。”
待他走后,房间里便只剩下离落和慕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