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151.天师道（十一）
东汉年间，道门共有四大经典。
除了公认的圣人经典，《道德经》之外。
一部是于吉或张角所作，道门最宏大的教义，杂糅儒家法家思想的《太平经》。
一部是魏伯阳所作，道门最古老的炼丹书，被奉为“丹经之王”的《周易参同契》。
最后一部则是张氏三代天师所作，天师道的戒律之书，《老子想尔注》。
或许，张修怎么也想不到小师妹。
小师妹在月下写出这部书，会成为一千七百年来，道门最重要的经典之一。
她更想不到的是，十多年后，面善心狠的小师妹，在砍下她的人头后，竟是靠着“想尔九戒”，收编了她麾下五斗米道徒，建立起帝国历史上第一个道教割据势力。
至于另外两部经典的作者。
“大贤良师”张角和“丹祖”魏伯阳，她们在干什么？
月光照在篝火之上，几根树枝上面插着贡品山珍。
她们正在老君山下的一条小溪旁，烤猴头菇吃。
……
……
洛阳以南，河南郡栾川县附近，有一座高山，名曰景室山。
相传太上老君曾在洛阳担任小吏，后来在此山中炼丹修道，故而得名“老君山”。
“丹祖”魏伯阳乃是“八俊”之一尚书魏朗的女儿。
尚书魏朗被帝姬刘宏发起的“党锢之祸”迫害至死。
年仅十五岁的“丹祖”，便隐遁在洛阳周遭的山中，常年隐居不出。
等到曹丕登基，改号黄初之后，丹祖魏伯阳这才服药就死。
如今的魏伯阳不过刚满二十。
葛洪在《神仙传》中，说伯阳子出身高贵，乃是会稽士族，自小不爱做官。
便是在这年少轻狂的年纪，道门丹鼎之祖魏伯阳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她不逃回会稽老家，躲在洛阳城外，蛰伏多年，到底是要做什么？
……
……
看着魏伯阳抓起一大把孜然香料，淋在烤好的蘑菇。
“大贤良师”张角咽了一大口口水，手指止不住的颤抖。
“香！太香了，不知这香料是怎么来的？”
却见年纪轻轻道门丹祖，用一口原汁原味的“宁波话”叽里咕噜地说了好一会儿。
“你说什么？”张角被魏伯阳这口江东话，说得一愣一愣的。
山里住的太久的魏伯阳，这才想起，在洛阳应该说雅言才对。
这才改了口气，向张角介绍【孜然】这味香料，原名【安息茴香】，乃是从安息国传入中土的香料。
听到这里，张角谨慎了起来。
安玄是安息国最大的商人，洛阳城所有的安息货物，都受安清与安玄这两位佛门元首控制。
这魏伯阳与那佛门的安清难道也有关系？
“先师请用。”
魏伯阳的母亲与刘表齐名，她自然也是一位谦谦君子，除了那口吴侬软语，让张角有些不太舒服之外，其他方面，魏伯阳都做得很好。
“客气了，客气了。”
张角接过猴头菇咬了一大口。
撕扯下来的缺口，冒出一大片的白雾。
“烫、烫、烫。”
把这猴头菇，合着孜然一并咽下。
张角闭目养神，默默体会。
良久，她才叹息道：
“若能天天食此山珍，还吃什么肉啊，简直比肉都好吃。”
魏伯阳却摇头说道：“这老君山的猴头菇虽然味美，却都是皇家贡品，我也是冒险在山客眼皮子底下偷来的。”
张角也是微微一怔，忽然叹息：
“唉，只可惜，帝姬并不吃我们送上的【火枣】，枉费了你精研的多年丹道，能把【丹毒】掺杂在仙果之中，叫人看不出端倪。”
说着，两人一同看向篝火旁的茅屋。
只见茅屋旁边有一座青铜铸就的丹炉。
丹炉旁有好几株小孩儿身高的灌木。
灌木的树枝上，挂着几十个血色的小形果实。
其形如枣，内含果浆。
看起来十分的鲜艳可爱，吃起来十分酸爽。
只是浇灌这些“火枣”的水，却都是炉鼎里提炼过的“丹毒”。
是的。
那些小番茄是有毒的。
不是什么“一日丧命散”之类，稀奇古怪的毒。
而是道门最常见的炼丹原料，汞与砷。
所谓汞，就是道门炼药用的水银。
要制造水银，就需要买一种用于绘画的颜料矿物。
——朱砂。
砷则是砒霜。
制造砒霜，同样需要一种硫化矿物。
那就是专克白娘子的矿石药粉。
——雄黄。
古代方士以五石、八石炼制丹药。
其中以魏伯阳炼制金丹最为出名，写成丹道经典《周易参同契》，被称为丹祖。
魏伯阳对外宣称，在洛阳诸山之中，以山之精华，图谋长生。
实则，她在这山中种植“火枣”，她便把两种剧毒添加到水中，对番茄进行浇灌。
美其名曰：“交梨火枣”。
并且还花钱，让好事之人在洛阳城内四处造谣：“服用【火枣】，可比金丹。”
这哪里是可比金丹？
她这是真的把一小颗水银，完完全全让几十枚小番茄完全吸收。
再混入到刘焉的贡品里。
明明她还在洛阳城里造谣，说这是“番茄”。
试想帝姬刘宏喜好胡乐、胡床、胡男、胡饭，怎么也应该对着“火枣”起了些兴致。
令她和张角没想到的是，爱好“胡物”帝姬刘宏竟然不只没吃这些“火枣”，还把她们统统踩得稀烂。
……
……
不过，魏伯阳也不气馁此事。
自己下慢药，嫁祸给刘焉与天师道的事情，既然没有被宫里察觉。
那么自己这个“丹祖”就还有复仇的机会。
汉代以孝治天下，贯行“公羊大复仇”。
试想那博陵崔瑗一个小小书生，尚且拔剑为姐报仇。
帝姬刘宏害死了她的母亲魏朗。
她又怎么能把此仇放下？
“无妨，那刘宏不食我种的火枣，却也要吃别的东西，只要吃下，终归是要中【慢药】的。”
她起身对张角拜谢。
“若非先师赠与我《太平要术》，我又怎能以此草木之术，炼就【道果】？”
张角摆摆手说道：“这草木道果之术，非是贫道的手笔，而是我家圣人以左慈五石之方，合草木之妙，成就此术，你该谢的是我家圣人。”
……
……
阿嚏！
千秋大街的张氏宅邸，正在低头看医书的张姬揉了揉鼻子，从窗户口四处张望。
“谁在说我？”
“难道是阿瞒？”
“唉，阿瞒也真是的，曹侍中生病了，她宁愿让华佗去医，也不让我医。”
“我就这么惹阿瞒讨厌吗？”